那一天,在江行舟的安抚下,梁如秋哭得累了,他们才挂断了电话。江行舟揉着发酸的眼睛重新坐到了电脑旁,他看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着的数字和公式,只觉得头脑发胀,一个数字一个字母也看不下去,他只好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换上运动衫,加入了校园里晨练的队伍。从遥远的北方冰原上吹来的风在三月里还带着丝丝料峭,江行舟不由加快速度驱赶着寒意,他一边快速奔跑一边告诉自己,他要快,还要再快,他要赶在梁如秋更伤心之前飞越千山万水来到她的身边……
陈媛却无法再等了,结发丈夫梁谅的去世,再婚丈夫张志斌的粗鲁和时不时的家暴,女儿梁如秋所遭受的伤害,还有她对女儿对梁谅的悔恨,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几年的监牢生活,没有带给她平静,反而让她陷入了自责和悔恨的漩涡,再加上越来越严重的病情,在又一次陷入昏迷之后,陈媛再次住进了医院的加重病房……
三月的南京已是春意盎然,中山东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树又一次萌发出了嫩绿的春意,这里春天短暂而美好,一树一树的绿意,一丛一丛的花开,梁如秋都无从欣赏。她穿着隔离服坐在病床前,看着毫无意识的妈妈,不到五十岁的年纪,陈媛已经头发花白,她半张的嘴里插着导管,闭着的双眼没有一丝跳动,只有旁边仪器上的“滴滴”声证明她还活着,陈媛已是风中残烛。梁如秋早已没了泪意,她握着妈妈冰凉的手,小声叫着她,想要唤醒沉睡着的妈妈。在加重病房里住了一天一夜的陈媛却再也没有醒过来,她永远地睡了过去。
医生拿下了陈媛嘴里身上的各式导管,梁如秋站在床边看着妈妈,她觉得身边没有仪器,身上没有导管的妈妈看上去平静极了,她在妈妈的额头轻轻地亲了一下,“妈妈,你看上去很美丽,也很温柔,我知道你已经找到了爸爸,你和爸爸一定要好好看着我,我也会一直想着你们……”梁如秋给妈妈盖上了被单,走出了病房。
她坐在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感受着春天的阳光,阳光如流水般缠绕着她,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这暖暖的触觉中舒适地张开,身体里的寒意慢慢散出,她觉得自己不再寒冷……
有人轻轻地碰了她一下,她眯着眼睛看见坐着轮椅的陈清瑞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清瑞,你怎么来了。”
陈清瑞指了指自己的腿,“过来看看愈合的怎么样,你怎么在这坐着。”
“我妈妈刚刚去世了,我觉得病房里太冷了,就在这里坐会。”梁如秋平静地说道。
陈清瑞猛地收住了笑意,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梁如秋,“你,你没事吧。”
梁如秋笑着摇了摇头,“妈妈终于解脱了,她不用再受苦了,你不知道她走的时候有多平静,我替她高兴……”
陈清瑞觉得梁如秋笑的有些古怪,他摸了摸梁如秋的手,她的手异常冰冷,好像还在微微发抖,陈清瑞睁大眼睛看着她,“如秋,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就是被太阳晒的有些迷糊了,想睡觉。”梁如秋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
“我要上去了,妈妈还在等我,你也快回去吧。”她站起来对陈清瑞笑了笑就往医院大楼里走去。
陈清瑞呆呆地看着梁如秋离去,不知怎么地,他感觉梁如秋有些不对,但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高中的时候,他隐约知道梁如秋的妈妈对她不是很好,无论如何她们都是母女,虽然经过了那样的事,梁如秋刚才的反应仍然让他觉得反常。今天他和爸爸来医院复查,经过花园的时候,看见梁如秋闭着眼睛坐在花坛沿儿上,他叫了她两声,她好像听不见一样,直到他推着轮椅来到她的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如梦方醒般看着自己,而她刚才的一言一行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梁如秋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