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的一天深夜里,世勋带着父亲捐赠的银钱和李正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叶伯乾开始无比关心着战局,只要能看到与世勋有关的消息,哪怕是日本人的报纸他都会让人买来看。如果****作战不利,损失了几架飞机,他就担心的整夜睡不着觉,生怕世勋有个三长两短,如果报上登了日本人飞机被打落的消息,他也会高兴的合不拢嘴,一个劲儿跟德叔说,那说不定就是世勋打下来的。
转眼到了炎夏,广州的夏天闷热异常,叶老太太时不时抱怨着世勋的不告而别,叶伯乾和叶仲坤陪着她听她唠叨着世勋的事。日常闲下来的时候,叶伯乾会亲自教授叶氏的子弟读书,现在广州城沦陷了,孩子们不得不去上日本人的学校,但回到家里,叶伯乾就严禁他们说日语,并会看着他们背《论语》、《大学》等一些中国的经典典籍,这日日忙来,不觉一年的时光就尽了。
阴冷的冬天让阿元不肯起床上学,叶二太太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阿元从热腾腾的被窝里捞了出来。
一个管家神色惊慌地进来了,“二老爷,快去前院大老爷那里看看吧,家里出事了。”
叶仲坤心里“咯噔”了一声,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管家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大太太好像已经晕了过去,德叔让我赶紧请您过去,你快点去吧。”
叶仲坤忙不迭地套上了鞋子就往前院跑去。到了叶伯乾的门前,竟有压抑的哭声从房中传来,他大步跨上台阶猛地推开门,“大哥,大嫂出什么事了?”叶仲坤刚进屋,就见德叔正跪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他顾不上德叔,快步走进内室,却见叶伯乾抱着已经昏过去的妻子哭喊道:“阿芳,你醒醒呀。”
叶仲坤站在床边看着一室的狼藉,焦急地问道:“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嫂这是怎么了?”
“阿坤呢。”叶伯乾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抓住他的胳膊,满面泪痕地说道:“我是不行了,你一定要替我瞒着妈,世勋,世勋他,他牺牲了……”
“啊!”叶仲坤只觉得如五雷轰顶,他身形摇晃着倒退了两步,撞到了窗前的花架,一盆开的正旺的银边墨兰“砰”地一声碎在了地上,他抱着头蹲了下来,哽咽许久才哭出声音,“世勋呐,世勋呀,这是要叫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阿宽这两天老是觉得心惊肉跳,觉也睡不踏实,挨到天快亮的时候正迷迷糊糊要入睡,却被急促地拍门声惊醒,他惊的一跳,大睁着眼睛看着还有些朦胧的帐顶,再也无法入睡,他听见有人低声说着话,脚步声急促又慌乱,他坐起来穿了衣服刚出门,就见二老爷急匆匆地往大老爷院里走去,阿宽忙跟在叶仲坤后面进了院,来到正屋门前,透过门缝竟看见德叔跪在地上哭,他推开门一把抱住德叔,“德叔,德叔,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德叔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阿宽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看,在正对着门的桌上发现了一个包裹,他拿起放在包裹上面的一张纸,拼命地睁大眼睛看着纸上的字,竟是一张阵亡通知书,上面写着:“叶世勋,广东广州人,空军第二大队上尉,中华民国二十七年五月四日入伍,民国三十二年十二月一日阵亡于常德对日空战,年二十六岁,妻程微云,父叶伯乾……”
阿宽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扑倒在地上抓住德叔剧烈地摇晃着,哭着喊道:“德叔,你说话呀,你说话呀,少爷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少爷不是去做生意嘛,怎么会这样……”
“阿宽,少爷离家后就去参加了空军,他怕家人受到牵连就一直没说,我也是上次少爷回家才知道,少爷,少爷他牺牲了……”德叔泣不成声地说道。阿宽呆呆的坐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把他震蒙了,他怎么都不能相信少爷已经不在了……他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外,却“扑通”一声摔倒在台阶上,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冷冷的雨点陨落纷纷,如细密的银针般打在阿宽的脸上,他这才觉得脸上、心里一阵剧痛,忍不住嚎啕大哭,哭声震动了整个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