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祁轩的变化太大,大到她几乎要怀疑只是有着同一张面容的两个人。他桀骜,他悍然,浑身凛冽着霸气与冰陌,一双眼睛扫过来,却像是无数的刀刃般割的人心口发疼,明显削瘦下去却依旧坚挺的身躯似乎扛着千斤重担,连呼吸都变得压抑。她前半生幸福无忧,可以说是在他的呵宠下过的娇蛮尊贵,可也是他亲手斩断了她所有的幸福……悲喜已经分不清楚,五谷杂陈的情绪充斥在心口,不断的交织纠缠,连她也分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滋味。
她做不到像以前一样敬他如兄如长,可是怨恨么?责怪么?
岁月流转,过去的记忆不停的从眼前穿梭而过,她记得初回锦都她不知所谓的唤他“祁轩哥哥”时,清润少年朗朗而起的笑声;她记得及併那年男子赐她“北漠”姓氏,与国同尊;她记得男子许她不用行跪拜之礼时的宠溺,她记得无论她如何胡闹,他总是一脸疼爱的应允……他宠她上天,也亲手推她下地狱,练家满门,莫家三族,她最爱的爹爹,最亲的莫叔叔,都为他所杀;他让练府,莫家满门忠良背负恶名;他用莫逍遥的命逼她入宫,逼她杀瑾月;他发配莫逍遥去荒芜人际的疆漠……
欢乐与沉重交织出他们之间最完整的回忆,逝去的时光也给回忆画上了最后的休止符。
“参见陛下。”女子恭恭敬敬的跪下叩首。
陌祁轩眸光炙热,几乎要灼烧一片,面色却平静如水的走过来:“练曦倒是越来越有规矩了。”
听不出悲喜情绪,练曦便低着头不答话。
“练阙枉死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朕还以为练曦要与我陌家从此不共戴天呢!”男子薄唇轻启,极尽的惨戾与冷酷,眸光如冰:“却这么快嫁入陌家,倒真是意外。”
“陛下诏我进宫,就是为了说这些么!”练曦淡淡抬眸,她不懂眼前的人说这样一番话还有什么意义?手握成拳,神色却清冷非常,而这样的反应无疑极大限度的激怒了早已濒临薄怒的男子,陌祁轩蓦地扣着她的双肩,灼热的温度从他掌心传来,夹杂着龙涎香的味道浸入鼻息:
“练曦,你狠毒了朕,那为何还要与陌家扯上关系,嫁给北漠的二皇子,你的立场又在哪里?!”半月来积累的情绪让陌祁轩有些语无伦次却毫无逻辑。她嫁给谁,他都不能接受;可是嫁给陌南瑾却是让这种“不能接受”的情绪扩大无数倍!
“陌祁轩!”练曦狠狠推开他,脸上挂起盛怒,冷冷道:
“这句话应该问你自己!你口口声声说瑾月是北漠二皇子,你可敢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认?既然不敢,不肯,不愿……你又凭什么拿这个无谓的虚衔来制约他,来平衡你的一己私欲!”
陌祁轩身子一怔,神色瞬息万变,良久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么快就开始为他打抱不平了?练曦,我让你知道朕到底是为什么……”
女子后背一冷,身子已有些站不住了,听着他的话脑袋有些找不到头绪,而陌祁轩显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缓缓踱步走到一边,暗光浮动:
“雀惜想练曦的紧,练曦去看看她吧!朕也要好好和他叙叙旧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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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曦脸色微白的走了出来,有些庆幸瑾月不在这里等着,没有听到刚才他们的对话。只是脑海里一直反复着陌祁轩那一记眼神,包含了太多复杂难明的意味,让她捉摸不透。
练曦没有时间去跟瑾月碰面,就直接被人领着去雀惜住的雀暇宫。初冬的御花园景致怡人,更多了几分华美和壮丽,穿过几处假山草木,很快就到了。
宫殿处于一片碧湖中央,凌跨湖面有一座垂虹桥,天寒地冻,湖水半冰半水,腾升处一缕缕幽烟,远远望去,仿佛处于流云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