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散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早上的事情还让少年心有余悸,一整个下午也不知道去做些什么,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村里的石板路上走着,时不时回头看两眼,期待在这条巷子的拐角能看到她悄悄探出的脑袋,一双明眸可以印出小渔村的所有美好,可惜的是几次回头并没有看到,或许她有些事要去忙吧,但是少年转念一想,这小家伙一天天无所事事,能有什么忙的,肯定是跑去哪里撒欢去了。
这么想着,少年也不再多想,一个人继续开始自己的闲散生活,在村中闲逛,顺路买些家里用的东西。
可是谁又知道,少女并没有去哪里撒欢,也没有去哪里忙活。黄昏时分,她颤颤兢兢的抱着自己的母亲,一双明眸里已不再是往日的光彩,眼里满是对一切的畏惧,
不知为何,家中的武馆突然被人砸破了门,一队杀气凛然的军伍中人闯了进来,还能记得父亲那时严重的愤懑与不甘,还记得母亲看向父亲时的不解和把自己搂在怀中的紧张,似乎用的力气大了些,被扯到的手腕现在还有些疼,低头瞅瞅,手腕那里已经红了一片,似乎还能看得清母亲的五指。
世子静静坐在村里祠堂的高座之上,几位大人物也差人寻了几把干净的太师椅,坐在世子两旁,倒是县太爷和老村长像哈巴狗一般立在世子后面,弯着腰,满脸堆满了笑容,不过那笑容像是有些让人难受,立在祠堂四周的侍卫有些不屑,鼻孔中发出轻响,表达自己心里的一些情绪。
世子就这般在正中的位置上坐了许久,也不言语,几位大人见世子没有发话,自己也乐得清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品起了村里的粗茶,有一位都有些困了,芝麻大的眼睛已经咪住了,不仔细看还以为这人天生目不可视。不过谁又敢和这位大人物这般讲呢,估计也就世子殿下了吧。
县太爷此刻也是有些受不住,弯着腰本来就是很累的一件事,有想着今日出了如此的乱子,心里更是紧张不已,转念一想,只怪这破渔村,竟然养了这么一伙人,胆敢行刺世子殿下,多亏世子殿下麾下卫队武艺高超,没让世子受什么惊吓,不然自己可是要完了。这么想着,心里更是有几分火气上来,扭头狠狠的瞪了老村长一眼,想着若是今日能安稳回去,定是要把这小渔村整治一番,尤其是这老东西,第一个处置了他。
老村长本还想着今日能见到世子这般大人物心里还是很高兴,却不想一扭头看见县太爷凶狠的眼神,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大人,一时间心里的高兴烟消云散,开始想开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坏事得罪了这位。
世子似乎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又或是再等着什么,开始闭目养神起来,一手素扇轻轻扇动,带来些许凉意。
堂中跪坐着几人,正是少女和她的父母,老村长也见过多次,村里唯一一个武馆的领头-慕容德,好多村里的小伙都在武馆练过几天的把式,虽说不能学得点什么,但是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谁知道如此胆大,竟敢行刺殿下。堂中几人如一众生场,一脸愤恨的慕容德,满心幽怨的慕容夫人,对所有事一片迷茫的慕容清,还有几个老村长叫不上名字的人,脸上表情各异,疑惑,沮丧,诧异,或是想做点事情救下自己。
祠堂外传来有人的通报声,世子轻抬手,便有一人抱拳领命,去带堂外的人进来
不一会,便有四人拖着两名垂死的刺客进来,身上伤痕累累,看来是受了严刑拷打,‘咚’的一声响,两人被丢在祠堂当中的空地上,看到这般场景,慕容德双目怒睁,便想起身冲向面前高座上的世子,领头的一人赶忙上来,拔刀横于慕容德脖颈,慕容德无奈,眼中顿时失了颜色,瘫坐在地上。
领头那人见慕容德安稳,便上前复命,道:“殿下,我等已查清,这伙贼人乃是十年前被靖王大败的燕州燕国残党。”或者向世子再行礼,等世子定夺。
世子双眼微睁,露出些精光,道:“燕国残党,慕容氏。”登时便站起身来,走到慕容德身前,身后的一众大臣有些害怕这种亡命之徒,不敢上前,颤颤巍巍的躲在世子后面,看世子如何处置这伙贼人。
世子在慕容德面前站定,问道:“燕国既已覆灭,你等缘何行刺在下?”
慕容德抬起头,双眼早没了往日的神色,嘴里也有些含糊,但还说的清,“亡国之人,何时不想重回故土,你又怎能体会。”说着,把头扭向一边,看着身旁的妻女,眼中满是不甘。
世子温和如玉的面庞没有流露出太多情感,有些笑意的问道:“经吾父靖王灭你燕国已然十年,十年经营,如今,还有几人愿奉你慕容为主?”说着微微低头,看向慕容德一家。
慕容听闻,心里便是有几分不屑,回头骂道:“无知小儿,我燕国子民怎会忘记国仇家恨,若是我等振臂一呼,燕州子民必定相应,再复我大燕国。”说着情绪有些高涨,面色也变得红润,不再是先前那般灰败之色。
世子听了这般言论,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道:“若是如此,我便放你慕容德回我燕州,看你所说,是否能成。”
说罢,世子便回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身后一众大臣听闻世子如此言论,纷纷大惊失色,一个一个上前向世子劝谏,更有几人作痛哭流涕状,告诫世子这种贼人胆大包天,不能留着。
慕容德听了世子的话,有些疑惑,但是身旁妻女逼着他微微起身问道:“你所说当真?”
世子心中更觉得有些好笑,果真,这人还真是有些不识时务,道:“在下一言九鼎,这就放你回燕州。”说着,便命侍应的小厮取了一张文牒,印上自己的印信,还拿了一锭银两,命小厮拿给慕容德。
慕容德有些不敢相信,犹豫了半天不知道应不应该接下,身旁的夫人悄悄地戳自己的腰际,慕容德也没有理会。
世子见状,问道:“怎么,心里承认燕州已无人记得你燕国吗?那..”
话音未落,慕容德一咬牙,拿起小厮手上托盘里的文牒和银两,抱起慕容清,扶起妻子,向世子微微欠身,道:“我慕容德今日不死,来日必叫你后悔。”说着,便引着妻女向祠堂外走去。
有几名侍卫提剑拦住几人的去路,世子见此情景,轻声道:“放行。”说完侍卫向世子行礼,便退回了原位。
慕容德出祠堂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倒在祠堂空地的两人,口中轻轻发出一声叹息,便头也不回的出了祠堂。
趴在父亲肩头的慕容清有些呆了,自己竟然没有因先前父亲的行刺之事而死,她的眼中都是那位被许多大人围着的世子殿下,她心里想着:“这位公子,真是好生大气。”
围在世子周围的大臣们还没有停歇,还在一个劲的向世子进言,劝世子除掉慕容德一家,免留后患。
世子可能是被一众人围得有些烦了,道:“好了,都退下吧。回去收拾下,随我一同去县衙去,明日我还要赶往省城,切勿耽误我进京面圣。”话音落地,大臣们知道世子殿下可能真的有些烦了,赶忙致歉,一行人悄悄地退出了祠堂。
倒是县太爷和老村长有些不知所措,一众大人推出后,几人还呆立在世子后面,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世子回身发现两人呆立着,心里有些不快,问道:“你二人还有何事?”
两人回过神来,赶忙行礼回道:“我等无事。”
两人刚说完,世子没有理会,便在高座上歇息起来,继续闭目养神。
身旁的一小厮骂道:“那你二人还不速速离去,免得扰了我家主人清净。”说着,便开始给世子焚香煮茶,不敢再大声言语。
两人见祠堂内如此安静,心里不免有些难受,赶忙向世子行了大礼,赶忙匆匆往祠堂门走。
倒是县太爷,走的似乎有些急,被祠堂门口的门槛绊了一下,若不是老村长及时扶住了县太爷,说不准就要摔个七荤八素,县太爷站稳身子,回头见世子那边无人关注自己,暗喜丑态并未被别人知晓。
回头看了下老村长皱巴巴的脸,登时气不打一处来,闷哼一声,甩开老村长,拂了下袖子,便去寻自己的侍从去了。
老村长见状心里那叫一个气啊,暗骂:“这老东西,我帮你你还这个德行,真是无耻,”这么想着,又回头看了眼祠堂里面,道:“这些个短命鬼,净干些要命的营生,还想行刺大人,不想活了,乖乖,赶紧回去跟家里说声,可不能和这些短命鬼扯上关系,赶紧,赶紧。”说着脚下步子快了几分,很快便消失在祠堂拐角的地方。
祠堂里面,给刺客行刑的人里面,领头的便是之前的伍长连城,现在的他心里甚是疑惑,不知道世子为何放那贼首离去,踌躇间却不敢问世子,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
这是,世子的声音传来:“不用你等多想,我这般不过是要这伙贼人知道,我燕州在我父王手中变成了何等好的地方,断了他们的念想,免得以后有人学他们。”说着,冷冷的哼了一声:“复国,做梦。”
连城听到这话,赶紧向世子请命,去宝船那里收拾贵胄,好出发进京。
世子微微摆手,连城得令便出了祠堂。
祠堂内已变成之前那般的安静,只不过多了有一股幽幽的檀香,和某种名贵茶叶的淡香混在一起,显得更是清幽,寂静。
除了,躺在堂中的两人的残躯,偶尔发出几声闷响,但是,谁又能听到,看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