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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沙丘(二)君前奏对

沙丘,隶属于邢国。邢地原是殷都周边一个方伯井伯的封地,武丁王时当时井伯之女妇好入宫成为武丁王的王后,后随武丁王征伐四方,是华夏史上第一巾帼英雄。后来井伯被封为邢侯,而邢地得以修城建国成为邢国。这里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但植被广布,森林茂密。后来崇侯虎到了这里,他赶走了这里的仅有的居民,填平了这里的土地,广建宫苑,并把各地捉来了珍奇异兽放置在这里饲养,待到狩猎时以供猎杀,从此这里变成了宫闱禁地,天子的游玩之所!

受辛一到沙丘,顿有一种惊喜之感。

目之所见,尽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山峦,松柏成林,一片苍茫开阔之象。来回奔跑的麋鹿和白兔在林中穿梭,打闹嬉戏,见人不惊,新筑造的亭台楼阁构筑精巧,华丽而雅致,散落在林间与树木相映成趣。飘洒了一夜的雪花压着松枝沉淀淀的,也涤尽空气中的尘埃,天地间一片清新之气。

受辛一见到这天地间的空旷悠静之象,顿觉心旷神怡,心中的些许郁结烦闷竟一扫而尽!他或许是久在战场之故,回到那繁华拥挤的朝歌城中本就不适,而这里才是他喜欢的地方,才有他真正想要的自由。在这里,不会再有管束他,他可以随意玩乐!他似乎依稀已经看到了白天在这林中弯弓纵马捕猎,晚上在这些精美的宫室里烤兽肉,喝热酒,看歌舞,其乐无穷之景。这里绝对是一个比在朝歌更好的地方!

沙丘,它没有让受辛失望。

大队人马到达沙丘时已至傍晚,兽正魏贲早已在这里打点好一切,受辛和官员居住的宫室都已布置好,火盆已将各个宫室烤得暖暖的就等他们来。而普通的宫侍和士兵却无法都住在宫室里,恶来魏贲等人则指挥他们搭建毛绒帐居住,还要安排给马匹喂草料。同时,魏贲还让人给林中那些驯养的小兽喂足食物,以便第二天使他们有更多的力气去奔跑,这才能让受辛更有乐趣。正在一切有条不紊的准备的时候,有一件事却让费仲恶来隐隐有些不放心!本应来护卫陪驾的邢国国君邢亥和孝国国君孝癸却称病没有来,受辛并未在意,但两个大臣却有些担忧!于是他们派出很多部队警戒着通向沙丘的路口,并派出探马前往孝国邢国查看两国动静!

可受辛毫不以这些事为意,这晚破天荒的比较早的休息了!他要攒足精力,要在第二天大显身手!

平静的一晚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当雪花还在继续飘飞的时候,沙丘一片空地上,受辛带来的士兵排好了整齐的军阵。他们面目刚毅,容颜肃穆,气势威武,等待接受检阅。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他们的最高统帅,也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人,商受辛!

恶来集合好队伍,就走到受辛面前,甩开披风跪拜大声道:“陛下,六师集结完毕,请陛下检阅!”他声如铁石般铿锵,威武异常!对他来说,对一个军人来说,受辛都是任何人无法取代的统帅和领袖!

受辛微微点点头,声音极其沉稳威严地道:“好,开始吧!”

恶来大声道:“臣遵旨!”说着起身回到军阵当中。接着一个个军阵,在飞廉晁田晁雷鲁雄等一干武将的带领下,举起长戟高呼万岁,依次从受辛面前走过接受检阅。冰凉的雪气包裹着的是一个个炽热的灵魂,他们步履齐整,杀气腾腾,眼神中像燃烧着火焰一般无比崇拜的看着商受辛。这是他们的领袖,也是他们的神灵!是他,点燃了他们作为一个男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豪情!那一刻,他们相信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

此刻商受辛也同样激动,一月以来因国事的郁结之气一扫而尽,此刻胸膛里沸腾的是与生俱来的野性和豪情。看着面前这些威武的将士,整齐的军阵,他依稀又回到了征伐东夷的战场上,亲自统帅着帝国的士兵,向所有的敌人,向所有不接受他统治的人发动猛烈的进攻!那时他横扫千军,所向披靡;那时他豪情万丈,气壮山河!在那硝烟迷漫的战场上,记录着他一生中任何时候都可能不会再有的快乐,释放着他对这个世界的全部征服的欲望!

检阅完毕,飞廉恶来等人又一起到受辛面前接受命令。受辛大声训令道:“恶来,飞廉,狩猎如作战,你们就以猎物为敌人,按兵法开始布阵开始演练吧!”

恶来应命,随即将军队分为许多小队,各用一名将军统领。由将军以令旗、手势为号,他们开始变换成各种队形,朝林中猎物进攻。或连成一线围捕,或结成队隐蔽前行,或蹲下静等埋伏,或突然一跃而起一起追击,队形变换迅速准确,训练有素,虽然只是猎物,但却当做真正的敌人一点都不马虎!受辛满意地点点头,此刻这些军阵,士兵虽然很少,也只是演习围捕猎物,可若到了真正的战场上,当人数成十倍百倍增加的时候,便有移山倒海、改天换日、摧毁一切的力量,甚至决定着天下的归属,王朝的更替。

受辛看了一会儿,便不再管恶来等人的训练调马离开。他令墨羽随行,此刻墨羽倒像是他的一个朋友,也可能是世间唯一的朋友,而不是奴才,不是部属,不是臣子。

墨羽的马匹只比受辛往后错了一点缓缓跟随,这已经是任何人从未有过的荣誉了。引得其身后费仲、尤浑、魏贲等人又妒又恨,而箕子伯邑考却隐隐有些担心!

此刻雪已经停了,天地皆白雪气清新,受辛顿感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之感,他眉头微皱像是在沉思什么,也不说话只是缓缓前行着。后面群臣见状,也无人敢吭声!

突然一声吼叫,只见前面不远的林子中,一只金钱豹正在那里!它通体金黄,毛色浓亮,显得极是俊美,此刻凶狠的目光正在向这边窥视着,呲着牙似乎想冲上前来嘶咬,却又不敢,只是不住的左顾右盼!

受辛见状拿起弓箭,搭箭上弦瞄准那豹子,双指一松,顿时传出一声锐利的破空之声,利箭如电一般射出,那豹丝毫没有料到利箭的射来,更料不到那箭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猛,一怔之下终于没能躲开,利箭穿颈而过!那猎豹在地挣扎几下,终于没了动静!

后面顿时响起一阵赞扬奉承之声,费仲尤浑他们在后面已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一次溜须谄媚的机会。

受辛微微一笑,他对身后这一片谄媚之声早已习惯,甚至有些厌烦,但对自己射出的这一箭确还很满意。他转头朝身边的墨羽问道:“墨羽,你可会骑射?”

墨羽答道:“臣只是儿时练习过,却已十余年未碰过弓箭了!”

受辛把将自己的往他面前一递,指着前面不远处说道:“前面有只白狐,你且射来,给寡人看看你的箭术!”

墨羽应命,拿起弓箭搭上弦,指向那白狐。而后面的一群谗臣却开始紧张起来,任何一个在朝的将军在这样的时刻都不应该射中,但他们不知道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墨羽会不会这样!

又是一声兵刃破空之声,几个臣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可最后却听到当的声,箭射到了一块岩石上,那白狐受惊,猛然逃窜!

尤浑大叫:“陛下神勇盖世,是谁也不能及的!”接着魏贲等人也是随声附和!这一回,墨羽没让他们失望。连伯邑考都觉庆幸,因为他不知道墨羽真的射中了对他们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几个大臣聒噪了一阵,却很快又安静下来,因为他们发现,受辛并没有说话,表情冷冷的。

受辛看着墨羽那落在地上的箭毫不言语,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回头凝视着墨羽道:“墨羽,你是故意没射中,是吗?”他语气颇为冰冷,几个大臣听到,心里也都是一惊!

墨羽迎着他犀利的目光却并毫不惧怕,淡淡地道:“陛下,你不见那只是一只幼狐吗?”

受辛浓眉微皱,不知墨羽话中含义,奇道:“幼狐?那又如何?”

墨羽道:“陛下,臣于儿时在西岐明堂,聆受教益,曾习得我成汤先王网开一面的圣迹!当年汤王尚是诸侯时有一次在效外游玩,见到一个猎人设网捕捉野兽,为了能将野兽捕住,那个猎人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都设了网,还祷告说‘上天保佑,无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切鸟兽都到我网中来吧!’我汤王见到了这情景心中不忍,说道‘天下只有夏桀那般残忍,才会要把天下鸟兽生灵全部网尽!’下令去其三面,只留一面,给天下万物以生机!汤王仁德遍及鸟兽,贤名广传于世,四方诸侯无不归附。汤王随即兴起义师,吊民伐罪,终于伐灭夏桀,改朝换代,开我殷商万世基业。陛下,如今正是寒冬之季,万物肃杀,百兽凋零,此时狩猎恐会使鸟兽绝迹,再无物可猎,臣效汤王之德,是以未射那白狐!”

尤浑等人一身冷汗,没想到墨羽会说出这样段话,其实中有几个饱读经典的也知道这典故,其实刚才已准备好等受辛万一失手,以此为受辛圆场,却没想到墨羽却在受辛射中之后说出了这番话!这不是在讥讽天子刚才射杀那金钱豹是残忍之事吗?

一时间,无人敢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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