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西道君就在满屋扭曲的飞尘里，静静的叙述着几百年前的故事。
他神情冷静，半点情绪都没有流露，然而周霜霜却已经听到了头顶坚固的大梁正嘎吱作响。
空气里飘荡着的桌椅门凳残余的灰烬。这粉尘扬扬散散，然而在两人体内灵气激荡的情况下，均都默契的避开到一边。
这灰蒙蒙的环境，恰似此刻周霜霜复杂的心。
——没想到玄天宗的太上长老，居然还曾作出这样的事……
………………
玄天宗这个宗门，几乎占据了整个修真界的半壁江山。虽然门内等级森严，界限分明，有时候看来带着弱肉强食的冷血。
但不得不说，从上至下，已经算得上是门风清正的宗门了。
包括周霜霜一介凡人在灵法堂，虽然受到了些不好的待遇，但是她的人身安全，其实是得了很大的保证的。
虽然其中有狐假虎威的意味，可周围修士的心思，她还是能感觉的到的。
如今，陈伯伦所说的，实在让她觉得震撼。
修真界第一大宗门玄天宗的太上长老，修为早已经是元婴大成了了。
这样的他们，不说一门心思极力冲击太上灵境，只是为了一个资质上好的孩子，就不惜杀了孩子的父亲……
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
但陈伯伦却说的这样笃定。
“小仑是我的孩子，你之前所见到的他所展现出的聪明，其实根本不及他幼时的一半”
“可惜，我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唯独没有想过我冲击太上灵境，竟会导致灵路断绝，形同废人。而有人，不顾一切也要将他带走……”
作为一名要冲击太上灵境的道君，陈伯伦的的确确是做了很多的安排，包括自己与陈仑的安全。
但这一切，在他灵路尽断后，就不再受控制了。
而对方身为元婴大成的道君，绝对的武力值就可以压制一切。
至于陈仑……他那时候太小了，小到根本不明白自己有多出众。
……………………
陈伯伦天性自负，若非深爱自己的孩子，绝不会用自己的同音字给他取名。
而陈仑太早的锋芒毕露，让那群鼠目寸光的傻子为了保证他忘却前尘，忘记他们杀了他父亲的事，便直接抽掉了他的一分灵魄——
“而我，就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只能偷偷代替他灵魄的存在。”
…………………
他早在陈仑身上施有独创的灵法，当他身体受创时，自己也会得到感应。
那时，尽管玄天宗众人以为已经将他杀死，可不只是冲击太上灵境时哪里出了问题，他灵体虽未成，神魂却不知为何留存下来。
也亲眼见证了他们对陈仑的所作所为。
他才六岁不到，才浅浅修习了几个灵法，在那群人面前，根本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力，就这么硬生生被抽掉了了灵魄，神髓剧痛，前尘皆空……
能留下的，只有自己的真名。
这是陈伯伦一生的恨，恨到他日日夜夜都在忍耐……没有灵魄，他就寄身于此，将自己的所得，一点一滴，都融入陈仑的骨子里。
并用尽一切办法，试图在他识海里再生灵魄……但是因为儿时被抽灵魄的痛苦太过剧烈，以至于被镌刻在识海深处……
眼见陈仑已经快要彻彻底底融入玄天宗，陈伯伦怎么会允许？！
他怎么能允许！
——那就取而代之吧。
小仑做不了的，他来做。
他们父子俩经受的一切，他要整个修真界陪葬！
而玄天宗，要成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要成为修真传说中的千古罪人！
……………………
“可是根本没必要呀。”
周霜霜并未仅听这一面之词，此刻纳闷的在旁说道：“你既然濒死，他们完全可以直接带走陈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将你杀掉，然后再抽掉陈仑的灵魄，逼他忘却前尘？”
“除非……”
她看着眼前的陈伯伦，目露怀疑。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问出这个问题，陈伯伦倒难得赞赏的看她一眼。
“我的身份？”
“我曾是人间界玄国国师。”
“在我冲击太上灵境以前，刚好研究出一门灵法，不需开拓灵源，也同样能够让资质普通的凡人修炼至筑基期。”
后来，这灵法经过百十年的有意改造，就成了如今的鲸吸灵法。
…………………
周霜霜立刻明白了。
一旦这种灵法发布，这里就无所谓修真界和人间界了，人人皆是修士。两地壁垒将不复存在。
而修真者们独一无二的地位，最终也难保证。
玄天宗身为修真界第一大派，自然受牵连最广，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证宗门的地位，太上长老趁他灵路溃败时杀了他，也能说得过去了。
——事关利益，是可以铤而走险，放下一切的。
毕竟，那名太上长老看的很清楚——绝对的武力值的确可以碾压一切，但只要给陈伯伦这样的人足够的时间，他的智慧，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
——如今，整个修真界的摇摇欲坠，就是他最终智慧的体现。
可以想象，当年幼的陈仑展示着这份独一无二的天资时，玄天宗的那名长老又是如何绞尽脑汁的说服自己，留下他一条命。
现在，报应来了！
杀人夺子的大仇，陈伯伦已然下定决心，要用整个修真界来陪葬。
………………………
“你说。”
陈伯伦突然转过身来，属于陈仑和他二人慢慢融合呈现出的年轻俊秀的脸上，突然漾出了一丝笑意——
“当整个修真界灵气倾颓，步天台没法再支撑着高高在上的玄天宗，曾经不可一世的修士们被拉下神坛，最终泯然众人……”
“这是多么让人开心的一件事啊。”
………………
仇恨在身的他，周霜霜与他四目相对，突然无话可说。
半响，她喃喃道：
“可这样，人间界也受到了波及，到时候灵气匮乏，天地间的作物都难以生长……”
“因为你一个人的仇恨，让这泱泱天地，数不尽数的人来陪葬……”
“陈伯伦，你是疯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