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年少的时候,总是会天真地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总是幻想着一场永不落幕的爱恋。可是,长大以后他们才发现现实太复杂,复杂到不容许纯粹爱恋的存在。他们会挣扎,会抗争,会妥协,会放弃。
童嘉言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到这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妥协和放弃的。或许五年前离开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向现实妥协了,即使她抱着一丝希望给沈嘉安留下了那封信,可是她自己从心底就觉得自己和他已经走到了尽头。
在韩国的五年是没有沈嘉安为她遮风挡雨的五年,虽然赵琴那点微薄的人脉能让她不至于流落街头,但是圈中的黑暗以及一个人前行的孤寂却始终笼罩着她。即使后来有南贤宇的帮助,她却始终像被困在井底的人,孤独和悲戚总是会不经意地袭来。她知道时光的流逝让她害怕,她害怕自己和沈嘉安都会改变和妥协。
“或许你骨子里就是个完美主义者,有严重的感情洁癖。”南贤宇曾经这么评价过她。
“你忘不掉你的初恋,又不敢去找他。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在害怕。你想要的是纯粹的爱,可是你害怕你和他之间再也不存在这种东西。”或许南贤宇的话足够一针见血,反而让童嘉言不敢正视。
童嘉言看着电视屏幕上儒雅谈笑的沈嘉安,南贤宇和她说过的话又开始侵蚀着她的意志。
“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她身上的积极向上让我觉得十分亲切……”沈嘉安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她一冲动就拿起了手机,翻到了通讯录的页面,可是看着沈嘉安的号码,她却一直犹豫着,没有打出去。
童嘉言有些懊恼于自己的纠结,一时气结将手机扔到了一旁的沙发上。结果看到静静躺着的手机,她又想起了开机发布会结束散场时,沈嘉安走到她身边将手机塞到了她手上,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脸溜进了她耳中,“手机以后别乱丢,里面的秘密太多。”
童嘉言不知道他说那话的意思是指她相册里和他的合影,还是指通讯录里第一位的他——安。虽然她设置了密码,可是用他的生日做密码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一旁静默的手机无声地抗议着,童嘉言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可笑,叹了口气伸手把手机拿了起来。结果沈嘉安的短信像幽灵一般恰巧弹了出来。童嘉言输入烂熟于心的四位数字,点开看到一行字:不要想太多,好好睡一觉。很期待明天和你的对手戏,晚安,言言。
童嘉言对着那行字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回什么,最后只得放弃。
“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童嘉言自言自语道,心里却还是有些鄙视自己这样乌龟的性格。
演员是一份独特的职业。演员是幸福地,因为他们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演员也是不幸的,因为在镜头下他们永远只能扮演活在剧本里的人物,不能带有半点自己生活中的喜怒哀乐。
沈嘉安和童嘉言都是称职的演员,虽然两人都各有心思,但是自进入排场开始对戏那一刻,他们就尽力抛开戏外的一切,专注于人物本身。
他们今天拍的是男女主角相遇的场景。取景组十分用心,按照小说找到了一个契合度极高的山谷。错落的乔木长得很好,金色的阳光穿过葱郁如盖的绿叶,洒落了一地的碎金。
“嘉言,吊车开不进来,只能委屈你用梯子爬上去了。”执行导演彭天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榕树,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们在树下面做了安全措施,你也不用爬太高。”
童嘉言点了点头应道:“好,没问题。”
一旁刚和她对完词的沈嘉安听到她的回答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永远都不知道拒绝,一般的女演员听到这样的话最少会抱怨几句,而她甚至没有一点迟疑就应下了。“导演,没有其他办法吗,我们可以后期去室内拍这几个镜头。爬树总归还是有风险。”沈嘉安忍不住和导演商量道。
“这个——”沈嘉安都发话了,彭天开难免有些为难,“如果嘉言有困难——”
“没事儿,我小时候爬过树,不用担心,”童嘉言出言打断了彭天开的话,朝他笑道:“再说,有安全措施就行,我相信剧组。”
“嘉言,这——”彭天开看了看她,然后又有些为难地看向沈嘉安。
“既然她都这么说,那就这样吧。”沈嘉安眉头松了,但眼中明显藏着不快。
“行,我这就去安排。你们俩准备下,一会儿就开拍。”彭天开似乎察觉到空气中流动着古怪的气息,迫不及待地开溜了。
“嘉安,我——”童嘉言想要谢谢他,但是沈嘉安没有给她机会。
“别说了,我们再对一遍词。”沈嘉安打断了她的话,拿起椅子上的剧本。
童嘉言心里闷闷地,看着他冷漠的脸,怀疑自己是不是惹他不高兴了。
“开拍了!演员就位!”彭天开站在榕树下喊道。童嘉言心中也松了口气,再和沈嘉安对词下去,自己估计得憋不住和他在片场吵一架了,不说话板着个脸的沈嘉安真是个冷暴力王。
童嘉言小心翼翼地沿着梯子爬上了榕树,然后慢慢地倚着树干坐了下来。她轻呼了口气,然后朝下面的人群做了个OK的手势。
沈嘉安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眼光一直追随着那抹浅绿色的身影。
“各部门就位了,”彭天开手执喇叭喊道,“三——二——一——开拍——”
童嘉言轻轻地阖上眼,剧情似根植于记忆中一般自发地闪现在脑海中。连山氏部族居住在扶桑谷中屹立的百草峰上,而姜青杭是族长姜黎唯一的女儿。传说连山氏的祖先在扶桑谷的四周布下了密不透风的结界,一是为了保护连山族人免受周边魔族的侵扰,二是为了阻止连山族人离开扶桑谷。可是姜青杭却一直想要破了结界,逃出扶桑谷,因为她不想嫁给阿爹看好的姜葑。
今日,因着阿爹又提起自己和姜葑的婚事,青杭和他闹了些矛盾,心情不免有些抑郁,于是堵了气跑到扶桑谷的谷口,对着结界乱轰了一阵却没半点成效,倒是把自己折腾累了。最后只得坐在树上忧愁自己的将来,想着想着却睡着了。
可是,谁能想到续商的出现打破了这暂时的宁静。他捏了个诀,破开了扶桑谷的结界,灵力互冲导致的震动让青杭从树上震了下来。沈嘉安照剧本破开了假想中的结界,然后信步向前面那棵榕树走去。
“卡——”彭天开突然喊道,“很好。嘉言你先不要下来,我们补拍下近景。嘉安你在树下面等一下,一会儿拍下一幕。”
沈嘉安负手站在榕树下,抬头就能看到童嘉言,她依旧闭着眼,看起来真的好似睡着了。
“OK,嘉言可以了。你可以下来了,道具组把梯子架好。”彭天开招呼旁边扶着梯子的工作人员。
童嘉言睁开眼,双手摸着树干站了起来,但是才挪了一步,重心不稳的感觉突然袭来,她只听到一声熟悉的“嘉言”淹没在周围的惊呼声中,然后就直直地掉了下去。
童嘉言紧闭着双眼,却没有一丝害怕,下坠时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反而让她心中豁然开朗了。
当下落停止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中。再一睁眼,就看到沈嘉安紧张地看着自己,原来是他正抱着她倒在树下的安全垫上。
“没事儿吧?”他的脸煞白,但是眉眼却很温暖。
童嘉言本来想说“有安全垫,你没必要这么紧张”,但是看到他的模样心却立刻软了下来,语气也随着柔了几分:“没事。”
“受伤没?”彭天开冲过来问道,然后又转身冲已经惊呆了的工作人员喊道:“还站着干嘛,快去找医生啊!”
“不用了!”童嘉言开口阻止道,说完又想起沈嘉安,他从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抱她的姿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了,于是她怯怯地看着他问:“你怎么样?要不要看医生?”
沈嘉安没有回答,反倒问她:“你真的没事儿?不要逞强,如果受伤了就去看医生。”
“……”童嘉言看着他一副认真的样子,不好意思地脸红道:“你一直抱着我,我也不是很确定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沈嘉安闻言,连忙扶着她站了起来,握着她肩的手却一直没松开,“怎么样?”
童嘉言抬了抬脚,动了动胳膊说:“没事儿,都能正常使用。”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彭天开一直站在旁边,但因为一直担心沈嘉安和童嘉言的伤势,也没察觉到俩人之间暧昧的气氛,听到童嘉言说没事儿,忍不住就出了声。
“导演,那我们接着拍下一场吧。”沈嘉安不动声色地侧过身,用右手捏了捏左边的肩膀说道。
童嘉言见他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本来想出声询问,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彭天开就喊道:“好,大家准备拍第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