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到家,母亲已经做好午饭,盘里的菜用大碗盖得严严实实,生怕闺女回来吃着冷饭冷菜。
当母亲的从雪琴进门,就跟在身后,本想问,路上顺利么?迟到没有?课讲得怎么样?
却见她进门就心急火燎,一脸着急之色,这丫头倔的很,自己知道,于是没敢问,问的不好,不定用什么话搪塞她这个当妈的?
只见女儿进到屋里,在床下拖出一大纸箱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几年不动的东西,箱子上的尘土可屋子里飘荡,钻进嗓子里直打转,呛得两人咳咳的直咳嗽。
“小琴,你到底要干什么?先吃饭啦!”
雪琴像没听见,手里紧张的在忙活,寻找一刻无果,抬头疑惑的看着母亲,“妈,家里那颗羚羊角还在不在啊?”
听女儿问这个,母亲心里释然,感情一进门是急着找那东西,得意道,“你这孩子,羚羊角不是在妈这呢么!”
雪琴惊喜地,“妈,怎么在你哪儿?快点找出来啊!”
“急什么,先吃饭啊!吃过饭妈给你找哦!”
倒是自己瞎担心了。可能是因为还绕在前世今生的圈子里,自己有时把时空就倒混了。既然转世,那颗羚羊角不仅应该在母亲那里!而且不止有拇指盖大,至少有五分钱的硬币那么大小。
那是一块透明,温润的像一块美玉一样的东西,表面光滑可人,内里却浸出褐,白,灰相间的纹路。是姥爷传给母亲唯一的值钱之物。母亲像得到传世之宝,一生都用心呵护稳妥保存,并非是因为她有多么值钱的缘故,而是她得来确实不易……
……
四十多年前,除夕夜的北方小山村。每到过年,虽没有多少好吃好喝好穿戴,但是也和城里人一样,该有的程序一样不能少。
好在姥爷在村子里算是个能人,会些中医,会看风水,会给牲口瞧病,还会抹墙撒房顶,所以但凡村里人遇到这些事都少不了请他帮忙,于是老能的外号,也就叫出去了。
除夕傍晚,暮色四合,老能提前摆好了那些简单而又像模像样的祭品,平日在村里尽帮人做事,上门答谢的人自然少不了,此时桌上的东西多半来自他们。
“都过来了,”老能招呼自家的几个孩子,喝红糖水,烧香!是老能家除夕夜的保留节目。老能点着几炷香,一个孩一炷,给祖宗祭拜磕头,香还未送到手里,就听的门被“咚咚咚”的敲响。能是谁呢?除夕晚上,村子里可没有串门的习俗。老能不安地看看一屋子的家人。
门这时敲得越发急促,伴有催门声,“老能,开门!快开门!”老能忙不迭的跑去开门,“是谁呀?”
“老能,快!快救救我家婆姨,……要命了!”门刚打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不由分说闯进来求救!
原来是村头姓张的猎户,此人常年在外游猎,没想刚到家,屋里挺着的大肚子的婆姨,不早不晚在除夕有了动静,往前的两个孩子,婆姨都是自己的母亲帮助生产,自己还能搭把手,顺水顺产的也还顺当,谁知这次……
“……你慢慢地说。”老能把猎户让进屋,“你婆姨到底这么了?”
“娃他娘,提前生产,从早晨到现在,折腾了近一天,还没动静,人看着就不行了!”猎户通红的脸上愁云密布。
“……这,”老能迟疑一下,“张猎户,我不是不肯帮忙,三十六行,我老能也会几行,瞧病这行,头疼脑热咳嗽泻肚子的自认没的说,这接生么……,我还真没有干过,事关两条人命哇,……你,再请高明吧!”
猎户刚才还谦逊地神色,瞬间就变了脸,恳求变呵斥,“老能,我求着你,也是我张猎户看得起你,今这除夕夜里,你救人一命,我定有重谢,你一再推脱,我手里的抢可不只是猎兔打野猪的!”
老能怎么着也算半个文弱书生,哪里经得起这一顿恐吓,腿已发软。老能自觉冤枉啊,自己并非是见死不救,实在是没有做过这女人生产之事,这……
眼见的这猎户的抢在手里一倒一倒的,老能岂不知,这是给自己发出的信号。再看看一家老小,猎户万一要有个歹心……,哎呀呀!老能无奈,谁让自己有个“老能”的名声!?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
猎户见老能有意,口气也软下来,“我请了神婆,在家折腾了一个时辰,没办法才寻到你这。”
老能只管随猎户赶路,心急忐忑,虽腊月里的天气,却冒出一脑门子的汗,村里的路又高低坑洼不平,脚高步低,走得险些崴了脚。
猎户屋里,神婆子正跪在炕上,挽起袖子,往那不住**的产妇肚上压去,老能还没进院子,只听见屋里那产妇撕心裂肺“嗷嗷”的嚎叫,声音传遍了山间小村的角角落落……
“她三娘,莫动手,快停下!停下!”老能进屋见状,赶紧阻拦,一叠声道,本还犹豫的老能看这情形,心道,自己此时不能也得能,谁叫自己赶上了!
如若让三娘继续这么折腾下去,炕上的婆娘和肚里的娃恐怕是早一点见阎王。
他也挽起袖子,端过猎户递过来的一碗清酒,仰头“咕咕”喝了两口,把余下的“唰唰”淋在手臂上,清洗一番就来到炕前。
老能看到产妇,还有片刻犹豫。穴位刺激助产,多年前处于好奇,在老辈人留下来的古书里看到过,可从未上手,顶事不顶当另说,就是手下也没有准头呀!
“老能,你怎么!?”猎户看见老能犹豫不决,唯恐他撒手不管,只管把手里的猎枪向上提。
“……哦,等等,我再想想!”老能擦了一把汗。心里就使上劲的默忆书里每个细节,那本古书上对穴位助产还配有图画说明。一边想着,老能从口袋里掏出刚才出门,情急之下装进一块砭石和两枚银针,是老能的值钱家当。这砭石棱角分明,用尖锐的棱角按压穴位,老能用此法,医好了许多的病。今天的用法虽是头一回,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就此一搏,不然没有回头的路。
那神婆见老能进屋,就气短了些,站在一边倒要看看老能使得什么法?刚才老能做这一番准备时,自己也在用心观察,这产妇虽说面临危险,但也不是致命的问题,看她脸色脉搏心跳和呼吸,当是气血极虚,造成的生产无力。自己准备穴位助产的法子倒是对了症。
“他三娘,你双手合掌搓热,在产妇的关元穴顺时按摩,不要接断,力气不要过大。”
“……哦,”一旁站的三娘,一听自己还有用处,不免受宠若惊地忙合掌搓手。
老能此时凭尽力气,帮助产妇调整呼吸,然后两只手在产妇的合谷穴按压揉掐,按压片刻,停下,把两枚银针扎进对应的三阴交处,然后继续按压合谷……
还有一个时辰就大年初一,那婴儿明亮的哭声在山野里回荡……
“老能,说过要重谢你,我不能食言。”猎户说着从一只大口袋里掏出一节透明状的长条似的东西,不足半尺,他用自家的锯子,锯下一半,足有两寸长。
“这是野生的羚羊角,是我这些年游猎得到的,就能给你这个答谢,你行善为人瞧病,用得着的。”说完放进老能手里。
就这样老能多少年凭着它,救下几条人命,也用它治好了不少病人晕厥的顽疾。六十年代初,临终前的老能把两寸长用的剩下不到一寸的羚羊角交给了母亲。
……
母亲从父亲的传奇经历自然懂得羚羊角的价值和作用,断不是可以随便拿出来的。其功能,能平肝息风,清肝明目,凉血解毒,清热镇痉。主治,高热惊痫,神昏痉厥,头痛眩晕。
急用时用小刀刮下些许如雪花状的粉、末,用温水冲服,一般马上就有效果。
“小琴,你要它做什么?”母亲已经从一件旧棉衣的下摆处拆开针线取出拿在手中。
雪琴看了一眼表,急不可耐地,“快点妈,给我一点,我有用!”自己急着就拿来斧头准备敲下一块带走。母亲那里肯依。
“妈,你给我一块,我保证今年开始找对象,保证学会做饭,保证以后绝对不再睡懒觉,保证……,妈我是给戴老师用的,真得,快点给我,不然来不及了!”
母亲听说是给老师用,也相信自己的闺女不会撒谎,如此这般的和闺女讨价还价了一番,取下一点交予女儿。雪琴手里握紧了纸包,撒腿就出了门。
今天校门口安静异常,还没有开学,不像往日嘈杂,麻雀偶尔在树上“啾啾”的欢叫。“校长和老师们都在开会,你先进去等会吧。”传达室老王让雪琴进屋去。
“王师傅!我在这儿就好。”她指指门口那只小凳子,感激地说。小凳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校长他们开会的教室,她抬腕看表,三点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