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丁宜靠大班椅上,右手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扶手,此时他正在等待一人。透过玻璃门,可看到其他职员正在忙忙碌碌。他按了分机,呼叫文苑进来。
“丁经理,有什么吩咐。”文苑进来问道。
“那曾红香最近工作怎么样?”丁宜问。
“她表现还不错,只是公司已有了两个文员,也没有那么多事做。”文苑说。
“当初招她进来,是准备派到下面办公点。你看需不需要把她留在这里,做你助手?”丁宜看着文苑问道。
人事的问题,本来是轮不到文苑插手,当然是由公司决定。不过,作为经理助理,她可以就工作繁重增加人手。丁宜今天这样询问自己,可能是希望文苑提出人员要求,然合他可以顺水推舟留下曾红香。
“如果公司能够增加人员分管我的部分工作,我当然乐意。”文苑说。
“你提个书面报告。”丁宜说。
“好。”
文苑从丁宜办公室出来,心里猜想着这曾红香同丁宜之间的关系,瞥到她正坐在办公桌前,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
这曾红香,按照丁宜的旨意,她只不过临时在这办公室里呆一呆,根本没让她做什么事,她意识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办公室了,心里有种莫明的恐慌。在这里她也将近呆了十来天,面对这豪华的办公楼、宽敞的办公室、舒适的办公转椅、嘟嘟叫的电话以及这写字楼穿着体面上下班的人群,她有着一种依依不舍的心情。
有时她呆想,只有坐在这种高楼里办公才叫有身份,才可同她那读研究生的男友相称。尽管她也有容貌,做事能力并不比一般人差,可是因为文凭不高,她同办公室无缘。
既然坐进了这办公室,为什么不能继续坐下去呢?好几次她对男友提起这事,叫他再同丁宜谈谈,看能否把她留在办公室里做事。男友却说,傻样,人家现在办公室不要人,怎能硬向他提这事。
尽管希望渺茫,可曾红香仍在心里盼望,盼望奇迹出现,盼望公司里突然有人提出辞职,大家相应挪挪位置,给她一个合适的办公室的位子坐坐。幻想归幻想,奇迹仍未出现。
“先生你找哪位?”有人敲门,坐在靠门边的阿倩上前开门问道。
“我找丁经理,他约我来的。我姓陈,请帮忙通报一声。”进来的是个年青人。
“阿斌,你怎么来了?”曾红香眼前一亮,走近那青年,亲热地小声问道。她的声音虽小,办公室里的人几乎都听到了,齐齐把目光投向那青年人和曾红香。
文苑抬起头来看时,吃了一惊,那是陈斌,原来曾红香是陈斌的女朋友!
阿倩进到丁宜办公室通知了一声,出来领着陈斌进去。
“他是谁?香香。”出纳员阿苹亲热地问曾红香。
“我男朋友。”曾红香尽管把口气压得很平淡,可谁都听得出她的甜蜜和自豪感。
丁宜见到陈斌到来,示意他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水。
“最近忙吗?”丁宜问
“我一直是无事忙。”陈斌说,这是第一次到丁宜办公室,以前同他见面都是在外面。
“我女儿最近还好吧?”
“还好。”陈斌说,“她近来变得温和了许多,不像刚来时那样冷漠。”
“哪个叫什么李凌雨的,没欺负她吧?”
“没有,俩人看来感情不错。”陈斌说,“丁经理,今天特意约我来,不知有何事?”
丁宜决不会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让他来办公室的,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丁宜从抽屉里拿出吴芯月的简历,递给陈斌,“这个女孩子你应该认识,她和棉儿、文苑同一个宿舍。”
陈斌接了简历,看了看,疑惑地问道,“你这儿怎么有吴芯月的简历?”
“公司有一个大型的活动,有表演,文苑介绍进来的。”丁宜看着陈斌,“她的真名就叫吴芯月吗?”
“这个——这个我不太清楚,她们叫她吴芯月,应该是在学校注册的学名吧。”陈斌翻看了下附在简历后的身份证复印件说,“她的身份证是叫这个名字,这应该是她的真名。有什么不对吗?”陈斌把简历还给丁宜,不解丁宜为何问起吴芯月名字的真假问题。
丁宜捏着吴芯月的简历端详了好一会儿说,“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帮我仔细地调查调查吴芯月,她的真实身份,姓名、年龄、出生地;她是自考生,来这里读书之前有没有参加过工作——工作地点、职务、工作年限。再留意一下,她交往最密切的人,看她有没有隐密的行动。”
陈斌听丁宜这么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成了私人侦探,无缘无故去调查一个学生干吗?
“这个女孩子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我想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她。有些事,我确实不方便跟你讲,所以请原谅我不跟你讲具体原因。”丁宜看到陈斌脸上表现的狐疑,解释道。
“你可以当面向她确认一下啊。”陈斌说。
“决不可以。”丁宜斩钉截铁地说。
“我很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丁宜见陈斌半天没开口说话,又强调道。
“这样——这样叫我去调查一个女孩子,好像不合适。”陈斌有些为难。
“我知道,在学校你人际关系比较广,调吴芯月的学籍资料应该没问题吧?你先帮我弄些吴芯月的相关资料过来,我确认一下。”
“丁经理能告诉我原因吗?”
“这个决对不行,不是说了吗,有些原因我确实不能说,时机未到。”丁宜说。
陈斌不语,他在考虑该不该去帮这个忙,了解了解吴芯月倒是说得过去,要背着她,对她进行跟踪调查,就有点不太妥当了,可丁宜要的是后者啊。
“这二千元钱你先拿着,作为调查费用。”丁宜趁陈斌没注意时拿出一叠钱塞到陈斌怀里。
“不,丁经理,千万别这样,给我钱,这让我实在过意不去。你已帮过我很多忙了。”陈斌没想到丁宜会给他钱,不知所措地把钱放在丁宜办公桌上。
“我帮你,你也帮过我呀。再说做调查需要费用,不可能花你的钱帮我做事吧。”丁宜硬是要把钱塞进陈斌手中。
“这样吧,丁经理,这钱我还是不收下,我先帮你打听打听吴芯月的事,理解理解她,也算不上调查,也不须花什么钱。”陈斌拒不收钱。
“这样也好,不过,你不要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即便是你女朋友也不要告诉她。”丁宜见陈斌执意不肯收钱也就算了。
“丁经理我不能在这里多呆了,我有份家教要做。”
“好吧,那你先去。啊,陈斌就这样说定了,先谢谢你帮忙。”丁宜站起来。
陈斌离开丁宜的公司,乘上公交车。一元钱的公交车都是未安装空调的旧公汽,光阳烈烈,车箱内热烘烘的,车板是烫的,位子是热的。坐在位子上热气直往屁股里钻,有些乘客有空位也懒得坐,干趣拉着吊环站着。
水泥公路上堆着满满的阳光,白晃晃的直扎眼。驶过的车辆的玻璃窗反射的阳光碰巧晃进眼里,让人一陈昏眩。车子摇摇晃晃,陈斌只觉脑子发胀,里面似乎灌满了热蒸汽。
从丁宜办公室出来,他脑子里一直想着丁宜叫他调查吴芯月的事。他和丁宜前前后后交往的过程像幻灯片般一片一片地闪过。
他和丁宜相识完全是一场偶然,那是半年前的一个早晨,他乘车到学校。正是上班的高峰期,每辆公交车还未到站牌,等车的人急不可耐地冲了上去。
陈斌好不容易挤上车,还没站稳,从背后拱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把他的位置占去了一半。陈斌不得不往右边挤了一下,旁边一乘客不耐烦地嘀咕,“没看到没地方站了么,还挤!”
陈斌不语,任那嘀咕的乘客不高兴去。可那男孩有位子,也不站好,老在陈斌边上挪来挪去,让他烦不胜烦,也引起了他的警觉,看那男孩衣着不整,灰头土脸的,一双眼睛在旁人身上巡来巡去不老实的样子,便留意起来。
男孩从他右边挤到左边,站在一个体形富态衣着光艳的中年男子身边,那男子右手拉着吊环,左手挽着黑色老板包,眼望窗外,无视车内的拥挤,神色严峻一副沉思的样子。
车子驶了一段路程,一个左拐弯,车箱内的乘客不由得顺势倾斜了一下。陈斌看到那男孩故意加大力气往那中年男子身上撞了一下。当男孩重新站好时,陈斌发现那中年男子挂在右侧腰间的手机套扣被拉开了,银白色的小机身路出小半。
仍望着车窗外的中年人显然没发现他手机套被拉开。陈斌这时也就明白,身边这个男孩是个惯偷。
眼看车子就要到下一站了,男孩东张西望像要准备下车。陈斌想这男孩也许趁着乘客上下车挤搡之际,趁机把那中年人腰间的手机抽走。
“喂,先生,注意下你的手机。”陈斌伸手拍了拍中年人的手臂。中年男子侧头发现手机套被拉开,机身露出一半,睨斜了一下男孩,扣好手机套,才对陈斌点点头,“谢谢!”
陈斌在东江路站下车时,那中年人也在这站下了车。他看到陈斌,又很客气地对他点点头,说,“要不是你提醒,我这手机肯定会被偷走。谢谢!”
“不用啦,我见那男孩老在身边挤来挤去的,发现有点不对劲才注意他的。”陈斌说,用捏在手中的书扇了扇风,“今早真闷,可能要下雨。”
“昨晚天气雨报,今天小到中雨。”中年男子回答,注意到陈斌手中的书是一本考托福的英语书,便问,“你是z大的学生?”
“嗯!你在附近上班?”
“就在这新珠大厦上班。”中年人指指前面一座高楼大厦,又问,“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哪里的?”
“四川的。听你口音,也有点像四川人。”
“哈哈,我们是老乡呢,我是四川人。”中年人热情起来,“啊,老乡,认识,认识。”他掏出名片递给陈斌。
陈斌接了名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蓝星房地产有限公司经理丁宜。
蓝星公司,他知道,就在学校附近,而且他学校租有该公司的公寓。
陈斌没有名片也没有手机,只留了个宿舍电话给丁宜。两人临分手时,丁宜说,“有需要,打个电话。”
俩人就这样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