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雨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脑子里一片一片地过滤着有关吴芯月的影像。
公寓门口偶遇,江边放风筝,食堂吃饭……
最让他回味的是那次网球比赛。她疯狂的嘶喊,令人忍俊不禁的“屎球”口误,还有她说的“背痣人”。
“为什么说我是她的‘背痣人’?”李凌雨想到这,坐起身来,反手伸到背上摸着他脊背上的黑痣。没有人说这颗痣有多特别,唯有吴芯月。
他又想到了吴芯月同阿炳网上的聊天。尽管李凌雨挡面拒绝看他们的聊天记录,但,网球比赛之后的一个晚上,趁阿炳不在,他忍不住偷偷翻看了阿炳同月儿的聊天。看过之后,有些聊天片断,回想起来,总能让他哑然失笑。
……
月儿:我把你发给我的相片拿去冲洗出来了。
K我吧:你会把它放在哪?
月儿:你猜?
K我吧:放在镜框里。
月儿:不是。
K我吧:枕头下?
月儿:我放在我的鞋子里,当鞋垫。
K我吧:多幸福啊,天天粘着你。
K我吧:我也把你的相片打印出来了。
月儿:不会是打印在白纸上吧?
K我吧:不,深深打印在我脑海里。
月儿:去,你个巧言令色鬼。
K我吧:唉,怎么骂我是色鬼呢。我是牛,我是马。
月儿:一会儿牛,一会儿马,你变色龙啊。
K我吧:我愿为你做牛做马啊。你做我的美人鱼吧。
月儿:呵呵,做梦吧!我做章鱼。
K我吧:为什么是章鱼?
月儿:有很多爪子啊,抓住你,吸住你。
K我吧:啊,那我更喜欢章鱼。
……
月儿:我没考上大学,我想读书,怎么办?
K我吧:来我学校读自考生吧。
月儿:拿什么毕业证书呢?
K我吧:函授毕业证书,国家也承认的。
月儿:真的吗,那我去你学校读。这样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K我吧:好,你到时来找我吧。
月儿:如果你到时不见我,我会拿着相片到男生宿舍一个个敲门进去找你。
K我吧:我把你的相片贴在宿舍门上,你不会找不到的。
……
吴芯月性格活泼开朗,待人热情,为人处事大大咧咧的,有时甚至有些放肆,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但是在她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吸吲力,只要她跟你在一起,她总会有办法把你的注意力、视线吸吲到她身上来。和她在一起,她总能让你快乐,决不会感到沉闷、枯燥。
每次去她们宿舍,吴芯月就像一条章鱼,伸开她的触角,用她的眼神、脸色、手势和语言毫不掩饰地向他传输她对他的情感:好感、欣赏、爱慕。
因为他已有了棉儿,他不得不对她伸过来的触角退缩着,躲避着,有时甚至举起了手中的利剑,想把她章鱼似的吸盘从身上剔下来,但又犹豫着,最终丢下了手中的利匕,因为那章鱼的吸盘吸附在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恐惧、刺激和兴奋,传递到了他的骨头里,让他舒服着。
他不太理解的吴芯月,像一条章鱼伸着爪子向他扑来,他感到恐惧而又充满兴奋。
他理解的丁棉儿,是他一只温顺的羊羔,抱在怀里无比舒畅。
棉儿是他高中时的同学。那时的他,性格内向孤僻,在班上几乎不说什么话,可在外表打扮上,在班里、学校里,是一流的时髦。
一头染得黄灿灿的长发,前后开洞吊须须的牛仔裤,永远不扣钮扣的衬衫,一副吊儿啷当街头小混混的模样。
因为学习成绩好,没有成为老师、学生眼中的坏典型,反被看成了会学会玩的榜样。
棉儿和他相反,是典型的乖乖生,性格温柔文静,学习勤奋,却永远排在最后几名。
她是班上长得最漂亮的女生,娇娇羞羞,楚楚可怜,看了让人不禁对她产生一种怜香惜玉之感。
因为她的漂亮,他一改素来的冷漠,主动接近她。后来他才发现,这女孩子心里藏着和他一样酸楚的东西——父母离异,生活在单亲家庭里。也许是同病相怜吧,他们很快发展成了恋人关系。
听棉儿讲,在她十三岁时,因她父亲有一个小情人,父母离婚。而且父亲还坐了牢。棉儿天性柔弱,家庭的破裂、父新的牢狱,在她心灵里投下了难以抹灭的阴影,这让她的性格变得更加孤僻内向。听她说,从小,在她心理,父亲的形象是高大的,她深爱他,敬佩他,可在那一刻那高大的形象轰然丹塌,变成了一个她讨厌、憎恨的人。从此偏执的他,不再理会父亲了。
而李凌雨呢,父母是农民。因为进城打工,头脑灵活的父亲,把一个巴掌大小的餐馆慢慢发展成了几家连锁经营的酒店。
成为爆发户的父亲见多了有钱人的场面,想改变自己的形象,抛弃了没有文化的母亲,娶了一个有学历的后妈。
父亲无时间管他,母亲没能力管他,后妈是不屑管他。他就这样像杂草一样,自立更生到现在。
他和棉儿是踩着家庭破碎的阴影走向青春的。他们的心理情感,就像石砾缝里钻出的小草,渴望肥沃的土壤、温暖的阳光、清新的雨露,却又无法摆脱自身的缺陷:脆弱、偏执、狂躁和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