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位于中原的西北部,土地贫瘠是最显而易见的。西域只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对于从未到过这里的中原人来说,很广泛。西域由许多小的部落和国家组成,西夜、子合、龟兹、疏勒、高昌都是它的重要组成国。因此,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是各种国家的,甚至还包括一些楼兰的遗民。而且,因为小的部落很多,也导致这里战争不断。
夕萤和白枫蓝初到这里,便注意到这里的农民比起中原来要困难许多。首先是水源问题,这里大部分地方河流很少,水源并不充足,因而种植必须依河。其次是地形问题,西域各地地形不同,因而发展的种植作物也不同。要说,这些还都只是客观因素不可避免的话,那么语言不通便成了最大的障碍。
各部落之间的语言都是完全不一样的。夕萤听到某些部落的人说吐火罗语,就跟听天书一般。于是,他们在来这里的第一天就遇上了麻烦。因为语言不通,他们想要找家客栈落脚都难。但是幸好在一个小镇上,他们认识了一个祖上居住在京城,后来搬到这里住的中原人。
这个中原人叫宋离,长相一般,身材一般,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特色,除了长相上能明显辨识出与这里的居民不同之外,没有其他特征。但这个看似很平凡的人,却有着很不平凡的经历。通过几日来的交谈,夕萤他们才了解到宋离是一个喜欢到各国周游冒险的人。他去过天竺,在那里大量购买了一些小东西,然后回到中原转手卖掉,赚了一笔钱;他去过韩卫国,将中原的东西卖给当地人,赚了一笔钱;最后,他来到了西域,在这里结识了他的夫人,于是决定久居这里。他用之前赚到的钱在这里开了一家客栈,专门为来到这里的外乡人所开。
从他的经历便不难看出,宋离是一个很有生意头脑的商人。而他之所以会选择离开中原定居西域,也是因为中原的皇帝更加重视农业而打压手工业和商业。夕萤觉得能遇上这样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实在是他们的幸运,因为从他口中一定能得到许多有用的消息。
“天竺那里的美人很多,都是大眼睛……就是长得黑了点。”他谈及自己游历过的国家兴趣盎然。
“所以我还是最喜欢西域的美人。我夫人就是一个典型的西域美人。我当年就是为了她选择定居在这里。这些年,我生活得很愉快。有了两个孩子,客栈经营的也还不错。中原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呢?我觉得肯定还是老样子,甚至说还比不上老样子。”他终于提出了一个夕萤他们能回答出的问题。
夕萤选择沉默,白枫蓝则回答道:“的确还是老样子。几百年都不变的老样子。”
“那你来西域是干嘛的呢?依我看你身边这位就是你的夫人吧,你都有了夫人还来西域找美人?”宋离逗趣道。
夕萤噎住了,白枫蓝则在一旁笑道:“非也。我们二人来西域是求医的。”
“中原的大夫难道能力不行么?为什么想到来西域求医呢?”
“事情说来很复杂,我简明地说,我夫人之前被恶人下了蛊,侥幸保住性命。但是身体仍然耗损很大,久闻西域多有制毒能人,所以想到也许西域能有治好我夫人的大夫也说不定。”白枫蓝说明了他们的来意。
“蛊毒,下毒之人也真是心肠歹毒啊。能对一个女人下这样狠的毒,常人哪能轻易做出来?我认识一个这里的大夫,人称‘鬼谷手’。他也是个中原人,比我更早到达这里的中原人。他行医四十年了,或许能帮到你们。”宋离说道。
“那,这个鬼谷手住在哪里呢?我们即刻去找他。”白枫蓝有些迫不及待。
“这个鬼谷手行踪不定,也是个喜欢四处游历的人。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不过,他每个月都会到我这客栈跟我喝酒的。所以,你们可以先在我的客栈住下,等他来。”宋离建议道。
夕萤和白枫蓝同意了,随即在客栈住下。在方才的交谈中,夕萤一直一言不发。白枫蓝以为她又不好受了,所以就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夕萤摇了摇头。
她的心中存有一丝疑虑,但没有立即说出来,还需再观察几日方才能确定。
到了晚上,她喝过药之后便躺下了,准备睡觉。而白枫蓝还坐在桌旁,捧着一本书看着。
她闭着眼睛,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似乎很有意思的样子。”
“我在看《九王爷与我二三事》,《初见九王爷》,《九王爷的剑》。”白枫蓝回答道。
“这个九王爷说得不会是你吧?”夕萤不淡定了。
“没错。这些书都是京城里爱慕我的女子平日里经常看的书。我觉得蛮有趣,就翻来看看。”
夕萤觉得自己真是不该问这个问题,于是便赶紧转移话题:“你认为那个鬼谷手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医术高超这个是显而易见的。宋离说他行医四十年了,此人年纪一定很大。但他却仍然有精力和体力可以去四方游历,说明他肯定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宋离说他居无定所,行踪不定,想要找到他很难。也许他一生都未成亲,也没有妻儿。”白枫蓝分析道。
他的想法跟自己大致相同。看样子,要想找到这个鬼谷手除了呆在宋离的客栈等他来,别无他法。
“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宋离是个骗子。他骗我们说有鬼谷手这样一个神医存在,其实不然。即使这个月鬼谷手没出现,他也可以顺理成章地说鬼谷手行踪不定。他这么做无非是想骗我们在客栈多住些时日,商人牟利的思想一贯如此。”白枫蓝又补充道。
这么说的确也有可能。夕萤提议道:“不如咱们明天去街上走走。若是我们也能听懂这里的百姓说的话就好了,那么至少还可以打听究竟没有这么一个人。眼下,咱们对这里完全不熟悉,也只能依靠宋离了。”
“其实,要想打听出鬼谷手的事情,也不是毫无办法。咱们还有一个人可以问。”白枫蓝灵机一动。
夕萤顿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笑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这次要委屈小夕牺牲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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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离的客栈建造的布局与中原大部分客栈都很类似,分为上下两层。底层作为酒馆,供客人吃饭。顶层是一间间的客房,供客人休息。而顶层最东面的最大的房间则是宋离的家眷居住的地方,他的妻儿都住在这里。
早上,白枫蓝与夕萤坐在楼下吃早饭。夕萤随手翻着菜单,说道:“这家客栈很不简单呢。有许多药膳。”
“不仅如此,它还规定了每位客人每日饮酒不得超过三盅。宋离真是个不会做生意的人。”白枫蓝也笑道。
他们相视一笑,而后决定实行计划。
首先,白枫蓝找到宋离,跟他说想出去走走,于是二人离开了客栈。
然后,夕萤去找宋离的夫人——公孙彩云。
宋离的夫人是土生土长的西域人,嫁给宋离之后,宋离为她取了个中原名字。这些年,她也学会了不少中原话,所以跟夕萤沟通起来并无障碍。
“宋夫人,您好。我是昨天才入住这家客栈的人,我是个中原女子,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有些事,想向您打听一下。”
眼前的这个公孙彩云的确让夕萤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她太美了。之前,夕萤觉得尤小怜已经算是个美人了。但公孙彩云的美才更让她惊讶。这个女人虽然岁数大了一些,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看样子听懂了夕萤的话。
“实不相瞒。我这次到西域来是要找一个人。我跟他在一起时,从未听他提过他的真实姓名,但中原的人们都称他为鬼谷手。他的医术当真一绝,拯救了许多的人的命。他曾许诺我一生一世,可他后来去了西域再无踪影。我苦等了许多年,没有结果。我知道男子向来是寡情的,可我不愿就这么算了。所以,我这次来找他,一定要找到他。”她说得动情仿佛她真是那个被负了的女子一般。
公孙彩云仔细听着她的话,下唇咬得很紧。她有些不自然,连忙问道:“鬼谷手?他是个神医?姑娘你没骗我吗?”
“我骗你图什么呢?咱们只是素不相识的人。老板娘,我跟你说这些完全是因为我心里太苦了啊。这些事在我心里憋了快十年,我必须找个人说出来。原谅我私自向你倾诉我不幸的遭遇。但我,真的无法放弃啊。我曾怀过他的孩子,可惜那个孩子很早就夭折了。”夕萤又添了更多悲情的成分。
世间命运悲惨的女人大抵都是这样的,所以夕萤稍微一发挥,就能演得出神入化。
公孙彩云的脸此刻已是绷得紧紧的,她似乎气得不轻。“姑娘,这样负心的男人不值得你爱。我如果遇到他,一定会替你骂他。”
“谢谢老板娘。我先回屋了。”夕萤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角。
这出戏终于算是演完了。事情就像她跟白枫蓝预料的那样,剩下的就等着白枫蓝回来了。
当晚,夕萤与白枫蓝在屋里静静等待好戏的上演。果然不出所料,没多久,宋离的房间就传来了女人的啼哭声,先是哀怨的,后来转为撕心裂肺的哭骂。
不多久,他们的房门就被宋离敲响了。
白枫蓝走去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外气急败坏的宋离。
白枫蓝微微一笑:“掌柜,有事吗?”
“你们两个小辈,为了逼老夫露面,耍这么阴险的花招,搞得我夫人跟我闹个不停!”宋离拉了脸说道。
“鬼谷手前辈,搞成这样也不能全怪我们。要是你早一点坦白您就是神医,我们也不用耍这种花招啊。”夕萤笑道。
“快去跟我夫人解释清楚!不然我才不会给你这丫头看病!”
跟公孙彩云解释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宋离气还没消。他吹胡子瞪眼道:“中原的小辈越来越没涵养。”
夕萤和白枫蓝也不反驳,在一旁静静等着他把火发完。
“小子,你是怎么发现我就是鬼谷子的?难道我隐藏的不够好么?”宋离问白枫蓝。
“您隐藏的很好。但,败笔就在这间客栈。我们发现菜单上有许多药膳,而且规定了每个客人每日饮酒的数量。这些绝不利于赚钱,您作为商人本应不这么做。可您却这么做了,这说明您跟大夫肯定也有着什么关联。我们只是猜测您有可能是鬼谷手,并不确定。所以,我们才设计了这场戏,借由您夫人之口逼你承认你就是鬼谷手。”
宋离撇了撇嘴,不屑道:“你们这手段实在不光明磊落。老夫为你们感到可耻。”
“前辈,我们出此下策也是被逼无奈啊。小夕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虽然能够凭借药勉强维持,但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为了早日得到前辈的医治,我们不得不这么做。还请前辈见谅。”白枫蓝急忙向他道歉。虽说这件事归根到底不过是个恶意的玩笑,但鬼谷子若是因此气恼不肯医治夕萤就会前功尽弃了。
“我之所以不在你们面前显露我的身份,也正是出于对丫头的病的考虑。天婴蛊的病人,过去我没治过。所以即使行医四十年的我也难以一时之间找到好的方法医治她。本想让你们找不到我,自己就知难而退了。没想到会被你们用这种方法逼得现身。”宋离怏怏道。
“救死扶伤是大夫的职责所在。前辈是因为当商人久了,所以便铁石心肠可以见死不救了么?”夕萤质问道。
她的毒舌差点气死宋离,宋离咆哮道:“好啊,你敢指责老夫。老夫既然要医治你,就一定让你吃点苦头。能施针绝不让你吃药!”
“前辈,原谅小夕吧。您肯答应救她,是我们的荣幸。”
“小子,你说话还算客气。不像那个丫头,说一句能气死老夫。明天,你跟老夫去药堂。丫头不要跟来。”宋离扔下一句话便气呼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