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是一个雨夜。
白枫蓝牵着马在山上艰难的行驶着,马背上驮着一个红衣女子。他此行是要登上天山之巅,因为天山之巅的行云宫里有一个冰室,冰室内常年寒冷,有一处冰棺用以放置皇室贵卿的遗体。据说,放入这冰棺的遗体能够经年不腐,保存很多年。无论这冰棺之前是属于什么人的,他白枫蓝都抢定了。夕萤生前,他没有保护好她。如今她死了,他不要她再受委屈。
雨天路滑,尤其是这样一个瓢泼大雨的夜里,山路更是危险异常。滑坡、泥石流时有发生,更有发生山洪的危险。
山路崎岖,马儿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便再也上不去了。白枫蓝急得强行把马往上拽,结果马蹄打滑,将山麓处湿润的土壤踩塌,直直得往下坠落。
白枫蓝情急之下急忙伸手拽住夕萤的一个胳膊,他整个人也一脚踩空,被顺带着拽了下去。他与夕萤在山路上滑了很久,才终于抓住一处较粗的树干,他借力将夕萤拉了上来。夕萤的身上和脸上都沾上了泥巴,他将外衣脱下,把她绑在自己的背上,背着她一步步向上爬。
好几次,他都险些抓不住从山上滚下去,但到危急关头他都拼了命的稳住了。他此刻背着夕萤,半点不能放松。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在爬下去恐怕会被山体滑落的湿泥给冲走。白枫蓝开始横向找到一处较为平缓的地带,从那里爬过去,找了个山洞,等待雨停的第二日。
大雨扔在洋洋洒洒,没完没了地下着。如同这个闷黑的夜,如同这一夜所有人的心情。
三爷站在庭院里,他闭着眼在雨中伫立。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也没有喜悦。也没人知道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主子。探子汇报,九王爷带着裴姑娘正在天山一代出没。”明远出现在身后。
“告诉行云宫的人,立刻散去。不要阻止他进入。”三爷吩咐道。
“是。”明远退下。
三爷走到远处一个亭子里,那里的石桌上放着一把古琴。他缓步走过去,慢慢坐下。手指轻挑,徐徐弹奏出一曲悠扬之音,迅速消散在这雨夜……雨水顺着房檐噼里啪啦如散了的珍珠落在地上,溅起无数个更细小的水滴,将这夜里的所有声音埋藏……
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痛苦的,伤心的,难过的,都在这个雨夜被洗涤殆尽。
雨水滴答滴答从屋顶隙缝中坠落,落入白枫彻的茶杯。白枫彻望着杯里细小的涟漪,心中苦闷不已。她的确是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自己往后再不会有什么牵挂了,继续留在这里,不过徒增伤悲。逝者已矣,他需要尽快从悲伤中脱离出来。他提笔写下一封奏折,并令赵四快马加鞭送入宫中。
夜像化开的墨,在他的纸上慢慢晕开。
在这样一个夜里,有人忧愁,自然也有人欢喜。宫中传来消息,怜美人在被太监们抬去给皇上侍寝的途中,由于雨天路滑,太监们一个不留神,将其摔倒在地。这一摔不要紧,太医在随后的诊断中发现怜美人已有两个月身孕,但因这一摔孩子没了。
于是,那一夜,皇帝大怒,随行的所有太监和宫女都被斩首。而更令龙颜大怒的是,尤小怜经过这么一滑胎,以后再无怀孕可能。皇帝虽是不悦,仍体谅尤小怜经历丧子之痛,于是封其为“怜妃”,赐居“芙蓉斋”。芙蓉斋因有一个长满芙渠的池塘而得名。
尤小怜靠在窗边,看着雨丝如银线一般落入水池,细渺无声。她右手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总还是隐隐作痛。她虽然没有身世,却生得一副我见犹怜的姿容,是以天下男子为其倾心不少。她与白枫彻“相恋”多年,若不是夕萤的出现,她就不会被逼入宫,每日被一个已是垂暮之年的男人**。这宫中的一切包括这个孩子都让她恶心。
如今,她再也不能生育了。而自己进宫也有些时日,怕是那个掌握宫中生死大权的男人也要厌弃她了。她还很年轻,不能就这样老死于宫中。
尤小怜心生一计,这辈子若要逃离这个鬼地方,唯有用这个办法了。
她坐到梳妆镜前,开始对镜梳妆。
一旁的婢女上前说道:“娘娘,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春菊,你觉得我美吗?”尤小怜抚摸着自己的脸。
“娘娘您的美貌,六宫之中又有几人可以媲美?若不是因为您的美貌,皇上何以对您如此宠爱?”
这张脸可令世间男子为之倾倒,却唯独不能令他动心。尤小怜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那个挡她路的女人已经死了。也就是说,她又有机会了。
“为我准备马车,天亮以后我要去裴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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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朝堂之上,皇帝翻阅奏折,在翻到其中一本时,他停住了。皇帝抬起头,很明显有些精神不足。
他看了看白枫彻,问道:“老五,你真的决定要带兵出征么?”
“是。儿臣想到自己快当而立之年,却从未对这个国家有过什么贡献。无功即是有过。近日,蛮夷侵犯西边,儿臣请旨出征讨伐!”
“好。不愧是朕最器重的好儿子。朕今日便将兵符交予你,从今天开始,你可统领天下禁军。朕给你三月之期,击退蛮夷。你可有信心?”
“儿臣自当全力以赴,不负皇阿玛所托。”
白枫彻身穿铠甲,带兵离开京城。朝堂之上,大臣们纷纷猜测皇帝是中意太子多一些还是中意五王爷多一些。更有大胆者敢明言此次若是五王爷可凯旋而归,或许会动摇太子之位。
这些风言风语传来传去,最终也是能够传到太子耳中。太子如此一来便有些坐不住了。人言可畏,他这个太子对这个国家什么功劳也没有,难保不会有被夺去的一天。
他乔装出宫,秘密与展岩会合。太子向他陈明自己的隐忧,展岩却让他放心,不必多虑。
太子不知展岩有何计划,只是问道:“难道你有什么对策吗?”
“对策暂时还没有。不过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想出来。太子不必惊慌,五王爷此行有三个月时间可供我们好好想想如何解决掉他。”
“你是我信任的人,莫要让我失望。将来事成,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若是事不成,你我二人都将沦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看太子还有顾虑,展岩便笑道:“太子想要什么,太子在担心什么。我又岂会不知?在我还没想出法子对付五王爷之前,我想出法子怎么快点推进了。”
“你的意思是?”太子的眸子里闪现着异样的光。
“不论谁成为下一任的皇上,前提都是老皇上驾崩,这才有机会。现今,皇上身体每况愈下,是朝堂众人都看到的。但是皇上却不懂得节制,每日纵情声色,我想,我们可以从这里大做文章。”展岩的眼睛微微睁大。
“你有什么好计策?”太子并未对展岩要谋害皇帝的想法加以指责。
展岩拿起一个小钵,揭开盖子,里面躺着一条透明的虫子,不过几厘米大,若不是因为底下铺着朱砂,压根肉眼看不到。
“这个叫做天婴蛊。无色,置于汤药中,被人喝下去,便会寄生于那人体内。中蛊之人的身体会发生变化,每日夜里,她会不由自主地吸取身边之人的精气。若是我们把这蛊放进皇帝宠妃的饮食中,让蛊虫寄生在她们的体内。这样,无论皇帝召幸谁,都会被夜夜吸取精气。这样一来,便会加速催命。不知,太子对这个计策是否赞同?”
太子两个眼睛始终盯着朱砂里那个透明的小虫子,他仿佛看到了伸手可触的皇位。太子大笑道:“这个小虫子真可爱,就这么小一个就能帮本太子实现心愿,实在太令本太子高兴。”
“光是老皇帝死还不能保证一定可以让您坐稳皇位。要想彻底坐稳江山,还必须让五王爷永无翻身之日。至于七王爷和九王爷,不足为惧。三爷虽是个变数,然而我将裴夕萤送给他。他承了我们的情,倒是也不便于参与这场争斗之中。”
太子沉浸在展岩为他布置的坐拥天下的豪情美梦之中,他得意道:“将军若能助我,将来我必待将军如父如兄。事事以将军为尊。”
你对待父兄也不过如此。展岩脸上仍是露出笑意:“这是自然。我定会辅佐太子完成大业。”
二人正谈得兴起,门外下人来报:“启禀将军。宫中来人了。”
“是谁?”
“是怜妃。”
“是那个狐狸精来了?不知使得什么媚术让皇阿玛对她宠爱有加。听说昨夜不小心摔了,把孩子摔没了。这会儿不在宫里歇着,反而跑到你这里,肯定没好事。我要先躲躲。”太子说道。
展岩示意太子躲到屏风后面,他则命人将尤小怜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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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周六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