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原来想立“成长环境”的,和家庭背景不同,成长环境是讲述我的家庭人物关系。但介于我的成长太多异于常人之处,又让我十分纠结要不要写出来。写出来,揭开陈旧丑陋的伤疤大白于天下;不写吧,对不起真相,也无法还原我的完整记忆。犹豫后问过妈妈,妈妈说,写吧!
开门见山吧,爸爸和妈妈打了一辈子架。记忆中,一至四年级里,爸爸的影子是模糊的,不记得他在家里待过。直到五年级,爸爸的样子开始清晰,一年好像回上两三次。虽然爸爸捎来很多好东西,但与妈妈的相处不算融洽。
妈妈说,算卦的都说他俩犯冲,一个天上的龙,一个地上的牛,要一辈子吵到头。
先说妈妈吧,属大龙的,有脾气。吃苦耐劳是很明显的,家里种的七八亩地,在她一个人手里也没荒过,在爸爸常年不在家的情况。小时候,妈妈最辛苦,既要照管我和弟弟,又要兼顾地里。爸爸不在家,手里就没什么钱,犹记得妈妈让我找外婆去要一次交学校的书费。这样委屈自己的妈妈,在遇到爸爸的牛脾气时,可想而知。
再说爸爸,一直视他为偶像的我的爸爸,他的牛脾气简直了,用文字都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就是说,他的脾气太奇葩了,奇葩到了一个让我词穷的程度。
你能想象,一个很正常的人端着一锅热腾腾的饭,pia的一声摔到地上的场景吗?
你能想象,肩头上扛着自己的孩子,被pia的一声扔到地上的感觉吗?
你能想象,一个买果子回来的孩子,上台子不小心把腿摔破了、流血了,反而被更狠的踢一脚的感觉吗?
你能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因为成绩没考理想,被他的脚踢进八仙桌子底下踡成一团的感觉吗?
你能想象,也是因为成绩下降了,对亲生的儿子立下“军令状”,写道“再考不了一百分,就剁掉你的一根手指头!”是什么状况吗?
没错,这就是爸爸的脾气,他有一般人不能承受的牛脾气。他是喜怒无常的人,又是喜形于色的人。高兴的时候,简直手舞足蹈,抓起我的手要教我跳舞,还“蹦擦擦”地撒欢儿。尤其喝醉之后耍宝最多,教我们散打,或者一个人练习立正伏地,那壮烈简直了:站得笔直,朝着地面不打弯地扑倒,在快贴进地面的瞬间把双手伸出支撑住身体,就会安然无恙了。这就是他高兴的时候,引起我和弟弟的兴奋来,陪他一起疯闹。
还好,我是老大,他的第一个孩子,被摔打惯了,也见怪不怪了。苦了的是妈妈和弟弟。直到如今,弟弟都不让我提起童年,他说太压抑了。我还好,因为我随爸爸了,他凶我比他还凶,我的行为举止被潜移默化地带坏了。坏的那一部分,永远都是拜爸爸所赐,这是挥之不去摆脱不了的事实。
高兴的我记得不多,还是噩梦比较多。
他们常因小事吵架,甚至动手。记忆最深刻的有几次,我要还原真相:
有一次夜里,爸妈打得很凶,妈妈的长头发被爸爸拽掉了一大把,那种撕我心一样的气愤,让我冲过去,拉住爸爸,陪妈妈痛哭不已……等爸爸消气了,到一边去睡了,我陪着妈妈做伴。我知道,妈妈睡不着的,我也闭着眼睛装睡。到了半夜,妈妈起来了,悄悄的,趁着夜光,我看她往窗台走去,正好窗台上有瓶农药,她要伸手了,
“妈妈,我要喝水……”我装出带着迷糊的语气,可怜巴巴地叫妈妈。
妈妈的手马上抽了回来,给我倒水去了。我知道,要不是我的这一句,妈妈就要自杀了。直到现在和妈妈讲到这件事,她还说,要不是为了你们我早就死了多少次了!
还有一次,也不知为了什么,他们在院子里打架。你知道,爸爸是当过兵的,一拳头下去就是一大块淤青,他的拳打脚踢,是男人也会不堪重负,何况是妈妈。他再狠狠心,妈妈的小命岂不难保了?弟弟还小,吓得蜷在一边哭。说时迟那时快,我找来妈妈用的一米长手脖粗的擀面杖,照着正在扭打妈妈的爸爸,朝他背后砸了下去,他那狠心的手一下子停住了,他也万万想不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没想到吧,他也不打了,坐在一边哭了。从此以后,只要打架我就是调解人,我越来越大了,爸爸也就不敢再任意妄为了。
打架的事暂且搁在一边,说说为什么他们感情不好吧!有一层原因,爸爸极要好,超过了妈妈。妈妈生完我们又发胖了那么多,已经达不到爸爸的审美观了;还有一层,爸爸常年在外生活,看到的美女太多,家里的又不爱打扮,难免令他难抵外界的诱感。
那是十一二岁的时候,也是妈妈最痛苦的日子,差一点他们就离婚了。
那是大舅传消息过来,说爸爸在银川有了相好,都一起同居了。爸爸要弟弟的户口,好让他落户安家,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伤心之余,妈妈搬来爷爷和外婆这两位救兵,让他们坐火车千里迢迢地去了,好在最后把爸爸给说服了。后来,妈妈也过去了。不知道过程的我,只看到了结果,现在也不敢再去问妈妈,那毕竟是妈妈永远的痛,我怎么忍心再去触碰?
这样的爸爸让我不相信他有爱过妈妈,更何况他让我亲眼目睹过他的不忠。
那是上初中以后,一次暑假期间。外面太阳热得耷拉舌头,知了在榆树上唱得正欢,我在外前屋立柜后面的小床上睡着香甜的午觉。
当我迷迷糊糊醒来,往外走,才两三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大北屋里的正中间,八仙桌子的正前面,爸爸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那个女人又不是我的妈妈。一看见我,他俩如弹簧一样分开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也哑巴了一样说不出来话。只是愣了愣,下意识地往门外走去。
这个女人是谁呀?还得怪妈妈大意,因为姥姥娘和她是一个村的,所以就算半个熟人了。这女人长得俊,和电视上唱《祝你平安》的孙悦有七分相似,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大双眼皮就是天生媚惑众生的,怎么说,直到懂事以后才得知,凡是村里的男人就没有不想着她的!她又天生好这口,不亚于古代的鱼玄机,艳旗飘飘不说,后来生的女儿也不知道是谁的,长得就是不像她男人。
原来,那个贱女人是为了爸爸才接近我们的。怪不得,抱着几个月的孩子就往我家跑,我说是为了什么呀?还听妈妈口口声声地说过,她是姥姥娘那个村的,都是熟人,就有了一层相对安全的关系了?狗屁,都是假的,都是幌子,都是为那见不得人的私欲打掩护。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妇,抱着几个月的孩子来偷男人才是她的终极目标。
事发之后,我立即告诉妈妈。不知如何是好,也没考虑该不该告诉她。妈妈是急性子,风风火火地去那个女人家了,连那个女人的男人也知道了。求证的结果是,那女人说正在给我爸拔白头发,我爸说是正在给她倒水,他俩口径不一,看来是既没商量对策,又把我当了瞎子。别忘了,我都十三岁了。到最后,只须一场酒席就解决了,不了了之。
从此,爸爸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我看他的眼神也不一样了。这其间的奥秘,是怎样的难以表达,我已经无力申诉了。
是让我,从此不相信爱情了?
是让我,从此不相信爸爸了?
是让我,质疑整个世界了?
长大后我看过这样的一段话“最好的家庭教育,就是爸爸爱妈妈”。无疑,我没有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反而,在看遍了家庭暴力的环境下,在看穿了爸爸不爱妈妈的环境下,在毫无安全感的环境下,在半夜里“嗷嗷”的哭叫声中战战战兢兢地长大了。
说到这里,我已经难以抑制内心的洪荒之力了,我的不安和难堪已经大白于天下供人审视了,在我还没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之前,已经揭开了……我不敢想象,爸爸看过以后会有什么感受?我不敢去想,那个对我要写作嗤之以鼻的爸爸,是不是对我写出真相的行为再度大发雷霆?我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