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么就是我了呢？”
“因为我住在你府里啊，进进出出总归有人看见的。瑾瑜来的时候问我说是不是最近得了一只小狗，没准是我们去安平街上的时候被那姑娘瞧见了，就误会了。你不要给人家解释一下嘛？”
“瞧给你机灵的，这有什么好误会的。”赫连珰抬手轻轻弹了一下清秋的脑袋，心里忍不住大叫‘误会个什么啊！’
“不过我现在确实也没处去，那就在府里安心念书好了。”
两人一时无话，不是因为没得说，而是都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赫连珰知道他被召进宫是因为王映雪，清秋有话没说也是因为王映雪，他不好表态，她也不好过问。赫连珰进宫时通报他的小太监是懿合宫里的，所以他才能够不紧不慢，既然是懿合宫那就是家事，能那么兴师动众的让人专门请他过去才能说的家事那就只有一件了——亲事。
关于赫连珰的亲事，还要从两年前说起。大朝朝堂的习俗是公子小姐们十七岁开始议亲，十七岁的赫连珰刚与大哥赫连骢从漠北历练回来，少年初成英姿挺拔，引得不少少女芳心暗许，不过大家闺秀大多都算得上矜持，绝不会做出些出格的事，那些丢个手绢、丢个香囊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只有皇帝下诏或者皇子求亲还有可说，但赫连珰一直对婚事缄口不言，久而久之那些朝堂之外就有一些莫名又无伤大雅的骚动，起初是京城贵女的“笺花会”上王映雪一举夺魁，于是才名远播，渐渐地就有人传闻，风头正盛的王映雪才堪配得赫连皇家第三子。虽然大朝文风开放，但这种皇家八卦也只有传丞相家与皇家才算合情合理了，在此之后基本上谈起赫连珰的八卦也或多或少的要提及王丞相家二小姐，久而久之大家便都站了队，仿佛只有此二家在一起才理所应当，但即便至此赫连珰也没有什么表态，不是说他完全不知道，只是这种没有放在明面上的小道消息确实也不好出面澄清，而且当时他心里另有打算……
“清秋，明日上午我想带小戎进趟宫，想让它帮个忙。”
“哼，我说怎么都知道小戎了，原来是你惦记着呢~好啦，现在也不早了，我去看看司棋和逸画她们，今日她们可算好好锻炼了一下。”清秋狡黠一笑，她也看出来赫连珰有一些话放在心里好像不愿意说出来，便打了个茬。
赫连珰点点头：“等会记得让人传晚膳，今日折腾了一天，早点休息。”
“嗯，那我明日下午再去找你，赫连先生。”
虽说清秋也不算是八卦的人，但是她觉得朝堂上和内宅的事是最复杂的，晚上正逢司棋在她屋里执夜，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司棋，那个王映雪和你们公子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姑娘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你说说你知道的。”
“要我说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不知从大半年前还是什么时候就听到有人传说宫里那位娘娘瞧上了王家二小姐，您知道，这种事儿可不能瞎传的，所以可能也有五分真吧，不过咱们爷从来也没在儿女情长上留意过，而且谁都没再提，这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哦，对了，三皇子从漠北回来的时候好像是有人传他往后是要与镇海候二小姐订婚的，不过这也是往事了，那会儿我刚被买来，也知道的不多。”
清秋点点头，她直觉上赫连珰不是那种拖拖拉拉的人，何况他也没有必要，一个皇子想娶个老婆没有说还要思忖来思忖去的，镇海候德高望重但传闻早已放下军权，现在最爱做的事就是陪着自己的老婆游山玩水，要是赫连珰想要权势根本不会选择娶她家二小姐，何况他亲姐姐嫁的就是镇海候长子，最糟糕的情况是镇海候次女喜欢赫连珰但赫连珰需要娶王映雪，但是要是如此他也不会冒着得罪未来老丈人的危险把她收留在府里了，所以他应该是也根本没考虑过娶王映雪。听到此处清秋放心的叹了口气，那她就可以安心住在赫连珰家里了，毕竟她还是很怕人误会的，被误会当插足者这种事情怎么说也不光彩，而现在她一点也不需要担心了。
司棋要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被气吐的，因为只要武清秋再愿意往下想一想就知道赫连珰喜欢的是谁了，可是她想到跟自己无关就开开心心的闭上眼睛睡觉了，一点自觉也没有。
翌日下午，清秋来云宸居的书房接受赫连珰的专属教学，顺便接小戎回去。
“小戎今天表现怎么样？”
“很好。”
“嘿嘿，有其主必有其宠”，清秋逗了逗怀里的小戎道：“今天和颛玉哥哥去干什么啦？”
小戎窝在清秋怀里舒服的不行，呜呜两声就好像是在答应她一样，可能也是走了太多路累了，不一会儿眼睛就眯起来，把清秋和赫连珰萌的不行。
“赫连先生，您今儿教我识字吧，俗话说一日不读书便觉面目可憎，我可不想越长越丑。”
清秋坐到赫连珰的书桌前，赫连珰坐在她旁边，教她一点一点熟悉大朝的字，其实古人的造字法差不多，既然语言是一样的造字思维差不到哪里去，只是偏旁部首的样子不大一样或者有些形声字需要特意说明，清秋一个下午就差不多掌握了这里文字的构字技巧，所以用了不消两日，清秋就能自己阅读了，关于这点她还挺骄傲的，不过赫连珰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相处机会？
“教起天资聪颖的学生果然省时省力，不过……”
“不过什么？”
“清秋，你还是不要说你是我教的好了。”
“为什么呢？”
“或者你多练练字也可以，字练好了便可说。”
“那你教我写字吧，我没有用过毛笔，写的那些字我确实也不大好意思拿出去…”清秋看着自己写的那些狗刨实在是觉得有些丢脸，尤其是跟旁边赫连珰的字对比一下，赫连珰为了教学写的字都非常工整，可是一笔一划都筋骨俱佳，力透纸背，更是无地自容了……
赫连某人差点就抑制不住要仰天大笑三声，但还是温和而面无表情地说：“嗯，你每日下午来书房练习两个时辰，就不用临帖了，临帖会拘泥格式，写不出好字。”
开玩笑，他赫连珰当年难道是先生一笔一划教的？还不是自己临帖？为了撩妹面无表情地扯着好像很对的淡，简直不要脸！
“两个时辰？！”四个小时，这都和她伏击的时间差不多长了啊，天知道她最怕坐着不动。
“嫌少？”
“太多了…”
赫连珰没说话，单手撑着头，另一手指指清秋写在纸上的字，看到那坨墨水浓淡不一，歪歪扭扭还带着锯齿状洇渍的字儿，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我看这字写得还行”。
接下来的几天，武清秋姑娘就过着老年人一般的生活，写写字、遛遛狗，偶尔老陈会来问问她在院子里种些什么花、摆些什么东西，晚间会听闻司棋和逸画又从先生那儿学了什么东西，莫不是女红、茶艺、梳头、规矩一类的，只有每天早晨没间断的晨练和教学还算充满活力，不过说来也怪，清秋也没觉得这种生活有什么不好，虽然有些单一，但既充实又不无趣，比起在部队里同样单一的训练她的精神压力少了好多好多，而且这段时间她的骑射算是突飞猛进，射箭的速度已经快赶上她拔枪的速度了。
赫连珰就不同了，这几日于他来说算是天堂一般，清秋在他书房里练字，他就躺在卧榻上看书，一边指教清秋写字一边时不时和她说说话，颇有一番岁月静好的意思。唯一不好的是，清秋算是很有灵气了，不论念书还是写字，进步都很快，他想找她的茬把独处的时间拉长一些有一点不太容易，只能不断地用新的东西去吸引她，他看着时间快到傍晚了，估摸着逸画要来问传膳的事情，便给她讲他在书上或在外面的见闻，像故事一般讲出来，这样等逸画来的时候，清秋故事听到一半没听完，他就能顺着清秋要听故事的可怜巴巴的眼神儿把她留下来一起吃饭。不过呢，一样的招式不能经常用，所以赫连珰就得想各种各样的方式让两人呆的时间稍微长一些，毕竟过了这年开始上朝的时候他就开始忙了起来，怎么着也得先好好熟络一番不是，而且…临近年关…让他担心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一日，清秋练字练得有些无聊，正撑着头给站在门边的司棋画小像。赫连珰侧卧在躺椅上看书，看清秋一副走神的样子便走到她身边，看到宣纸上端正的侍女静站在门边的白描倒是传神，旁边还有一幅小孩儿似的画儿，那上面画的也该是司棋，站姿神态一模一样，只是画的矮矮胖胖的憨态可掬，便拿起来端详。
“是不是很萌？”
赫连珰早习惯了她嘴里蹦出的奇奇怪怪词，顺势点点头，然后往她身边一坐。清秋以为赫连珰也想画一张，心说你怎么这么幼稚，但是也老老实实地画起来，圆圆的脑袋上顶着一颗丸子大的发髻，面目就没有司棋一样生动了，一张严肃的脸，但是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哦？我是这样的吗？”赫连珰拿过宣纸，用毛笔沾了沾墨水刚准备落笔，怀川就进来禀报说宫里来了口信，着赫连珰进宫一趟，又说宫里来的小公公着怀谷去了清秋的院子要通禀一声，腊月二十宣武清秋进懿合宫拜谒。
赫连珰冲怀川抬了抬下巴，怀川点点头退下。
“呃，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宣我进宫吗？是因为我住在你这里？还有懿合宫又是哪里呢？”
清秋现在是一脸懵，她还从来没有被领导人专门接见过，心里既紧张又莫名其妙，这些问题根本就是下意识问的，本来赫连珰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她并不害怕，也没有六神无主。
“好了，等徐公公走了，我慢慢和你说。”
徐公公被怀川和怀谷请回了云宸居，看到的便是武清秋坐在赫连珰书桌前练字，司棋禀报完，清秋立即站起来走向徐公公，学着司棋逸画平时的样子给徐公公行了个礼。
“徐公公。”
“杂家今日来是奉韵贵妃诏，请姑娘两日后入宫面见韵贵妃，只是小叙，娘娘关照不必紧张。”
宫里来传话的，没有一字是废话，都要仔细斟酌，这徐公公两次提及是韵贵妃召见她，也就是说进宫无需再见别人，这是让清秋略微放心的一点，又说只是小叙、不必紧张便是在说觐见时不必盛装，但也要拎得清自己的分量。徐公公没有叫清秋起来，清秋就一直这么蹲着，想必也是宫里那位的意思，让她警醒一些。
“劳烦公公，清秋记下了。”
“起来吧。”
说完这句徐公公对赫连珰行了个礼就走了，但这时至少是清秋，不知道徐公公手心里捏着一把汗，虽说娘娘让他掂量着小姑娘的分量给她一个提醒，可他进门时看到的是清秋坐在赫连珰书房里赫连珰的位置，这就不好拿捏了，娘娘的意思是要压着点小姑娘，可是这姑娘看着倒是不骄不躁的，偏偏三皇子摸到了他母亲的想法，硬是向他挑明了不许欺负她的意思，这下弄得徐公公进宫回话都要慎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