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元,世无界分,得唯一体。
后七元时,二界离成,一幽一荒。
幽界空清,苍苍悠悠,唯法而已。
荒界有物,水火金木,法则少矣。
至八元时,二界异变。幽之法聚,转而成玉,玉有无穷法,永世而生。
荒有四界,神人妖冥,空元隔之,相互不接。
四界之物与法融,得生灵。生灵有性,善恶不一,强弱相异。遂后荒添佛魔二界,故有今之六界。
幽则不得寻,更无知晓者......
荒之六界,以佛、神二界灵气最盛。
佛界根本,乃是修无之道,故空空无物,唯陀最圣。神界善存,山河多富壮丽雄奇之态,灵山胜地最繁,多益修真之人增长进度造化。故神者,多法好战。
优胜劣汰,乃为天地。
强兽食他,弱兽他食。推之凡人,天理犹在。
但人为灵,仁德道义规其心智,是以有强弱之分,而自类不相残食。神族自古称圣六界,神界疆土辽阔,描之人界十倍不止。星辰有序,四季映瑞。山川显势,神兽群隐。
统领神界者,便是神之一族。
神族法德超圣,却也难脱贵贱强弱之陋见。神之一族,亦有官宦君主之分,城族生类之别。而当今神界之势,崇袖者为四王一君。
东城有祭王,南城有药王,西城之蓝王,北城召化王。
一君,则是神者至尊,其名琰垕。登基四千年间,神界之基业不增不减,无功亦无过。
神界只有五座城池,然每座城池之宏阔,都足以容下人间十倍之众。除东南西北四座城池之外,另一座皇城,坐在四城中围。不论建势之宏伟,取用珍宝之砾数,单述皇城之机关守御,已是穷尽天工,费竭神力。外构九千九百九十九层无上结界,内有虚、幻、实、戮四重神机秘术。除神君允令之外,他界之物,便是魔尊,佛祖,也绝无可能轻易侵入。
中皇城据地四万余里,浩大异常。外三万里皆为结界、神机秘术同玄印阵法等守御之设,由只受统于神君的皇御军各司掌监,非君令近者,格杀勿论!重层簇护之下,乃是神界之主,神君琰垕的皇宫,距地九千五百天围。
皇宫内又分三十三座天宫,七十二重宝殿。
庄严处,朝殿外两列苍雕大座玉麒麟,门是紫檀,栋是丝楠,龙椅威威,臣阶森森。
华贵处,黄金为砖,白银作砾。一扇门:琉璃造就,宝玉妆成。闲苑处,有千年不谢之仙花,入目则万载长青之瑞草......
宫宫殿殿,处处落落,各有其绝制独到处,非人间之筑艺可及。皇宫中央,有一栋悬天离地百丈的玉楼,名谓“观星楼”。
此楼乃是由一方极大无比的白玉雕凿而成,檐压瑞兽,栋雕龙凤,一窗一门,一砖一瓦,可活而无法取移,当六界之绝艺。观星楼洁如云空,寂如广寒。
玉楼上,有两人对席共饮。说是两人,却有一个通体晶莹,萦绕苍蓝,无九窍,唯四肢一首一身。与人相形,却说不清是人是妖,是神是怪。道是共饮,却只有与那怪人对席而坐者自斟自饮。
饮酒者恰是少年,二十三四岁,模样极为清俊,风采如月,眉宇间却似太狂,太傲。
着一身白底绸衣,其上金线绣着山河图,似有江山在身,社稷掌中的意味。一帘银发披散肩头,显尽随意闲惬。盏中的美酒仙酿满了又空,空了复满,那少年举盏不断,大有千杯不倒的气势。
对坐的怪人自始至终一动不动,既不阻,亦不劝,任由他喝得痛快。少年人懒意拾起一个两尺高的白玉樽,倾樽将手边的琥珀盏添满。递盏到嘴边,却是见他问了对席怪人,道:“小篮,你相信命运天数么?”然后是一抬头,将满满一盏仙酿灌入喉中。
那全身似蓝玉的怪人无口无舌,却从他体内发出声音,语调温儒,道:“我身不属六道,没有命数可言,何谈‘相信’?主人您贵为神界之尊,不落生死,不入轮回,又何管天缘劫祸?”
怪人这话,却道出了这少年的身份:神界君主,琰垕!
仰头,盏中又空,道:“不落生死,是因前时杀我之人未强。不入轮回,是因我乃神界至尊。现下,杀我之人已强!彼时,我不再是神界之君。”
说出此言,琰垕却是一脸无着轻重,事不关己的神情。
那怪人通蓝的身体猛震了一下,转即双手握拳,道:“无论多强的对手,有我的无上防御在,就绝没有人伤得了您!”
琰垕又斟满一盏仙酿到了嘴边,漫漫道:“若是他手中掌握你之力量呢?”言语虽是轻浮,但他似乎早已知晓何人即将迫阵问鼎,挑战皇权。
怪人如蒙雷击,猛地从席上弹起,坚毅道:“我决不会背叛主人,亦不允许任何人加害于您!”琰垕轻轻一笑,俊秀绝伦的华美更上巅峰,抚盏道:“我并不是疑你叛我,只是那人,如今绝非你力可敌!”
他说话之间,将‘如今’二字带出,似乎早前并无将他料作敌人。怪人听了此言,却非更惊!世上竟还有人能破他的玄玉罡体!
正是两人谈话之间,一名仙婢从下层仙界踏花而上。一触玉楼,身形立即仓皇靠近。
仙婢拜跪两人身前,花容已是煞白,只听她断断哽哽道:“回...回陛下,三王...三王造反啦!皇城所有禁御军都被策反,现在三王兵马如入无人之境,正逼此楼而来。请...请陛下定夺!”
“定夺?有那闲心情,我还不如多喝一盏酒呢?罢了!此间无需用你,保命去罢!”琰垕又饮一海,起身便向外走去。那怪人则跟随其后。
只留下那名仙婢呆呆地跪在微凉的白玉砖上,自自呢喃道:“他不称朕,却称‘我’,我...我...”
琰垕临近楼沿,步入虚空。身形不见翩然,每一步都似踩在结实的大地之上。
蓝物跟随其后,身形动作所差无多。此时一比,这蓝物的身姿体态竟与琰垕十分相似,一举一动,仿佛他的影子一般。
步出百丈,两人身体凌空,上不着天,下不挨地。此刻,天地间的浩瀚广阔才尽显尽露。在这天地之间,就算是那不谙人事的蓝物,不禁也感叹自身之渺小,造物之灏伟!
琰垕此刻的心情却非如同,他手中持着一只盛酒的玉樽,仰头对天,高歌道:
笑天地无情,催殇杯枯了。
相看血染袖!
只愿醉今生,何故他人扰?
今朝弃杯去,明日身谁葬?
一生似狂妄,不过浮云转!
......
歌后便是大笑,忘我如痴。首面向天,酒如天河之水,倾尽而下。此时他喝酒的神态,却露显几分不甘与狂野,如同不愿受主人玩弄的人偶,他亦不甘任苍天摆布。
可是,此行不避,万死难生。
但!逃?却绝非神君风范。
刹那间,一阵声响如雷大作,澎湃而来。初见时,见远方天地交接处尽是黑乌一片,天上飞的,地上疾的,大如山的,小如拳的,一堆的杂物快猛冲前。
再细一瞧,见那如蜂似的军众人当前,有三人神威凛冽,堂然就是神界四王当中的三人。
三王当中,数东城的祭王风范最盛,见他白冠雪髯,一身衣物宽松白清,当不知者,或以为儒者而评。只是他眉宇间一道霸气,却是神君也不及:举眉杀人,注目诛家,若有昧谛逆鳞者,天地不容!
那三王与千万兵众就在三百丈之内,一身如蓝玉的怪人已做戒备,而琰垕却仍是一副天崩不惊,地陷从容的脸色。
神界的风,凛冽不失神威,凡间俗人遇上,必然身摧骨碎,掠过神君一身,只带起华袖微动。他拾了拾衣袖,道:“诸位大作声势至此,不知出师所为那般?”
琰垕语调寡淡,似是自贵的主人与对桌的客人轻谈,只是这细细的声音,实则包含着一股霸道至极的皇威,三百丈之外的兵众无一例外都清晰的听见,心神亦为之一震。
而那三王当中,除了祭王,其余二人心中尤是打起了鼓。
祭王响哼一声,道:“帝君昏碌无为,臣下当禅之而另谋明君!”
此王一言,即令三军重拾气焰,一时士气大盛。
琰垕只是平白抚了一下手掌,似拍合,但无声,自是讽笑道:“乙叔啊乙叔!当初禅帝位于我的是你,如今造反的亦是你!如此折腾,你不厌太过劳心劳身了么?不如坐地为席,你我还似昔日那般痛饮畅谈一番!”
他口中的乙叔,原名舋乙,便是那白发白须的祭王。
神界尚武,神君者,必然乃神界至强之人。四千年前,神界的君主正是舋乙。尽管他此刻退为藩王,曾经之司部仍以其马首是瞻,敬遵未减。
“哼!”祭王口气重了许多,显然对眼前这君帝轻佻的言行极为不满。
“往昔尔收服西部蓝蛇,只身力抗神界第一异兽‘羽灵’,只此二道,尽显卓凡。比吾过之无不及,故将帝位贤让予尔。却未料到......”祭王色厉更具,仿佛要冒出火来,批喝道:“尔登基之后不但没有谋图远大,福渊神族。却是日日无政,时时对酒,糜烂朽腐之极,毫无帝王之相。吾之忠心,愚以为尔终能幡然醒悟,时时规劝。可是,四千年了!整整四千年!君依然如是。唉~~留不得尔了!”
一句留不得,似发凉的刃,缓缓渗入胸膛。
“说来,乙叔不过是讨厌我的无能罢了。既如此,这皇位还你便是!权势在我还不如美酒一盏呢?无权无职,倒乐得逍遥。”玉樽对嘴,痛饮如牛。那玉樽内似乎藏了一湖的酒,任凭如何也倒不穷尽。生若不久,又何妨在死之前将最爱的事做得痛快,将最放肆的话说得尽兴?
只因为他心中明白,凭他一身本领,还有那蓝王的力量,存在,对敌人而言就是绝大的威胁。
所以没有人会放过他,绝不会!
祭王一副高高在上,只我独尊的姿态,正声道:“神界乃崇武为尊之境,从没有一代神君在武力下禅让帝位,苟且偷生。也不允许你!杀了吾等三王,以血证明尔所走的道,亦或战死疆场,不坏神帝之誉。”
他这番言论在常人看来实为荒谬,但在这神界,却并不偏奇。
舋乙与琰垕之间乃是帝皇的对话,便是这等威严至极的态势,却有第三者插言当中,那人正了正身,以神功传语,道:“无能昏君,今日已是你大崩之时。若想保得全尸厚葬,速将虚御清风樽归还!”
此人功力颇厚,声势也盛,但对琰垕传出此言时,不免心怯胆惧,足见底势已输三分。说话人乃是召化王北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