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毛子救人的事件被大家广泛传播,村里人对这位新来的母俩充满好感。只要陈翠从村里的主路上走过,就会有人跟陈翠打招呼,那些毛子的玩伴的家属还会请陈翠进屋喝口茶,拉回家常。陈翠也开始对这个村子渐渐有些感情。在这里终于能安个家,不在奔波流离。
对于毛子,他还是过着他的悠闲生活,他的玩伴经过他救人的事,以及被他内在的潜能所震惊。大家都认他为大哥,即使比他年龄大的小孩,也服服帖帖称他大哥。而且那些大个子的小孩,做上毛子的保镖,谁敢动这位“大哥”。毛子在这个村里占上一席之地。
这一晃就到了腊月的时候,大家都准备过年的年货,炸豆腐,腊肉,腊鱼……,对于鱼和肉,显然那时候根本家里都舍不得吃,过年能吃到油水,就已经很满足了。人们那时就吃点豆腐,煮点白菜,用肥肉熬出点油水,小心翼翼的瓜分这可怜的肉。
寒潮经过万山的阻挡,飘到这座小山村里,湿润的水汽也被刮来的寒潮冻感冒了,变成美丽的雪花,在重力的作用下,伴随狂风,挥洒着它优美的舞姿。大地也退去夏天带来的燥热,铺上鹅鹅白雪,开始进入冬眠。
毛子依旧穿着哥哥穿剩下的长腿裤,村里人同情这母俩,一家一家凑些棉花,曹杨则收集起来,用她那灵巧的手,为毛子,陈翠织件棉衣,让他们度过这冰冷的冬天。毛子穿着这件新棉衣,很是高兴,跑向屋外,在玩伴面前不断的展示这用爱织起来的新年礼物。
大年三十的晚上,各家各户门外挂着红灯笼,红红的灯光如燃烧的火焰,寓意着日子红红火火。鞭炮也是必不可少,此时想起那熟悉的诗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夜晚,鞭炮声,欢笑声,充斥着这安静的村庄。曹杨家也不例外。他们摆着一张桌子,三个人环坐在桌旁,桌上摆放着火锅,里面放着大白菜,几块腊肉,炸豆腐,豆腐球,还有几块鱼。别人家就不同了,家里老老少少,坐在席便是那些长辈们,孩子们便跑出去玩,或待在卧室,等待着长辈吃饱了喝足了,便争先恐后地聚在一起,吃着这剩菜。
毛子今年头一次吃着新鲜的饭菜,可高兴了,坐在椅子上,摆着双腿,筷子交叉夹在手缝之间,望着眼前诱人的食物。跃跃欲试。曹杨看着温馨的场面,她想不起来她上一次在家里过年的场景了,自从曹磊死后,曹杨恨自己的父母,离开了家,来到村里。只不过每次过年之时,父亲偷偷地托人给曹杨带些年货,让她的生活别过的那么清贫。
陈翠也勾起家乡的回忆,此时的郑明在干啥?黑蛋在干啥?家里还好吗?她望着着桌上的热菜,却没有食欲。曹杨看着陈翠呆呆着坐在那,盯着菜。凭借的女人的感觉,其实她是知道陈翠想着什么。为了打破这种平静,再看看毛子拿着筷子,久久不敢下手,他可怕他妈打他。
曹杨拿起筷子,开始招呼着:“来来,大过年的,家里也没有多少人,也不热闹,只有我们三人,陈翠,来来,吃菜,别把菜撂冷了。”曹杨从锅里夹起一块肉放在陈翠的碗里。陈翠这时嗯了一声,端起碗,接上曹杨的那块肉,也开始招呼着:“来来,都吃,都吃。”随后,陈翠夹了些白菜送到毛子碗里,此时饥饿到了极点的毛子拿正筷子,夹起白菜便往嘴上送,白菜中汤汁从毛子的嘴唇里不断流出来,要是给他一面镜子照照,估计自己都看不下去。
陈翠和曹杨在桌上谈论最近村里的事,以及从村里听到的奇闻异事,从那些男人那听到的荤段子,陈翠都一一跟曹杨说着。曹杨好奇听着这位好友讲述着她所没听过的事。
这一夜,三个人影在灯光下,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远隔几座大山的郑明家,虽然灯火通明,但屋内却一片死清。自从陈翠和毛子走了之后,家里的格局变了。黑蛋死缠烂打追问父亲,才知道自己母亲和弟弟逃走了。那时候的他傻了,一个完整的家就在那一晚上,说没就没了。黑蛋不可接受这样的现实,躺在自己的房子里把自己关上3天3夜,他在屋里只做着一件事——哭,他躺在烂席子上,蜷缩着,双手捂着脸,泪水从他的手缝里流淌着。黑蛋哭累了就睡,醒来了就哭,反反复复。夜晚,大家都睡不着,就听见黑蛋在哭,呜呜呜的哭声让人心碎,郑母也开始白天夜里哭喊着儿媳妇和孙子。哭声交杂一片。难道郑明不难受吗?但他不能倒下,他要维持这个家。
时间,蕴含着无穷的潜力,它能抹去岁月的伤痕,让人们忘却想要忘记的事。这个家被时间渐渐再次复合。他们心里的伤也暂时被岁月的尘土所覆盖,现实不断地提醒这个家,不能倒。
不久红卫兵再次突袭这个家,发现陈翠早已不在,便询问着郑明陈翠的下落,郑明为了脱开一切的关系说道:“陈翠连夜逃跑了,把孩子也带上了,现在她去哪了,谁又能知道了?”郑明苦苦哀求着红卫兵的头领,加上邻居王主任的劝说,红卫兵也无计可施,便撤走了。留下这个残缺的家,但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郑明和黑蛋担当起家庭的重任,年迈的郑母待在家里守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而今年除夕里,这残缺的一家人,谁都没有心思吃下桌子上的饭菜。他们都坐在桌旁,沉默着等待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