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红袖见了我,示意我坐在她旁边,我小心翼翼地坐下,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之前曾听说春花秋月四姐妹做事雷厉风行跟这月城掌门月红袖如出一辙,月红袖十八岁开始便一个人打理月城的大大小小事务,年纪轻轻,却能令月城派上上下下几百人无一不服,想来也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月城派建派至今历史悠久,高手出了不少,在武林中的名气声望排名也是屈指可数,但因从第一代掌门建派以来,只招收女弟子,因而与七大派中的其他六派来往并不是十分密切,月红袖更是很少在江湖中走动,遇武林大事也是只派弟子参加,因而江湖中人很少见得这位月掌门,尽管如此,月城派其武林大派的威严与地位是数百年来始终是不可撼动的。
在月红袖旁边坐下的我,这才开始细细打量这位武林中的传奇女子,那日谕城山上迷迷糊糊的我只见得她一身白衣,今日见得她又是一袭白衣,可见,她是贯穿白衣的。白肌若雪的她又得白衣相称,竟宛如少女一般,我怎样看也看不出她的年纪,但依她职掌月城派这么多年来讲,至少也该是人到中年了,样貌还如此这般年轻,实在是奇怪。月红袖在我看她这阵,也在细细打量我,看我一副不解地模样,似猜出了我在想什么,竟笑了出来。她这一笑,更是把我搞得莫名其妙,原来这月掌门,也并非传言中的那么严肃可怕,相反,这样的她竟让我有些莫名的亲切感。
“你是素霓的徒弟么?”月红袖先开了口。
“恩。”我点了点头。
“素霓……她走之前那些年过得好吗?”月红袖问这话时,脸上露出了一些伤感的神色。
我心中揣摩不定,当年师父据说是因为偷习了月城派的禁术才被月掌门赶出月城派的,她这么问也不知是何意,不过想想也对,不管师父当初如何错,跟月掌门之间,到底是有师徒情分的,月掌门跟师父多年不见,挂念师父也是有理的。我老老实实地说道:“师父和我一起住在焚香谷里,平日里喜欢弄些花花草草,教我练剑,也喜欢跟我一起玩乐,看起来总是一副潇洒自在的模样。”
月红袖听了,却又是笑了笑道:“素霓这孩子……真是……”
“师父在跟我相处的九年里,一直都是一副男子的扮相,直到了尘峰上之事后,我才知道她原来是个女子,而且曾是月城派的弟子……”我说到这,有些不敢再往下说,毕竟师父是违反了月城派的门规后被赶出,不知在月红袖心中究竟有没有原谅师父。
月红袖见我有些支吾,似乎知道了我在想些什么,道:“素霓天生聪明伶俐,从小在云月峰我看着她长大,虽是师徒,但于我而言,我是把她当做女儿般疼爱,恨不得把自己会的全部教给她。可是素霓这丫头聪明一辈子,但有些事终究是看不开,过慧易夭,她呐,是用情太深才会早逝。”月红袖说到这竟湿了眼,显然是说到了痛处。
我有些不懂地问道:“可是月掌门,你这般喜欢师父,为什么要把她赶出月城派呢?”
月红袖摇了摇头道:“哪里是我要把她赶出去,是我留不住,她当年铁了心要走,按照月城门规她若私自离开,走到天涯海角我月城派的人也饶她不过,所以……”
“所以你才给她安了一个偷习禁术的罪名把她赶出了月城派?”
“恩,”月红袖点了点头,“只有这样,她才能去做她想做的事。可是五年前了尘峰上之事后,我在想,究竟是不是我做错了,我的疼爱纵容,最后反害了她。”
看到有些自责的月红袖,又勾起了我对师父的种种记忆,不过经过这么些年,我已不再像当年那般什么事也不懂:“也许,离开月城派后的许多事,师父既然愿意去做,应该是想到过后果的。月掌门,你又何必自责,师父心中一定是感激你的。”
“希望如此吧,”月红袖收敛起了情绪,接着对我说道:“听念青说,你叫秦忘?素霓可有教你月城派的剑法?”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师父对我剑法上的要求极少,只是任我每天开心自在地活着便是了,没有系统地教我些什么剑法……”
月红袖听了又笑了笑,接着点点头道:“是啊,是啊,自在活着最重要,有时候会得太多反而是种受罪。”
我看着总是自然流露情绪的月红袖,心中觉得跟她聊天无比的轻松畅快,就好像在焚香谷里跟师父日常谈话般自在得意,她完全没有一派掌门的架子,说起话来总是这么随性洒脱,果然江湖传言并不靠谱,月红袖的自在洒脱跟月如春的严肃冷淡完全不一样,“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这句话也是没有一点根据。
“素霓离开月城派的真相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知道,当初我虽是无意将素霓赶出月城派,但为让素霓离开得无牵无绊,所以让月城派上下以及整个江湖的人都知道素霓偷袭禁术已被赶出月城派的事,因而在众人眼里,素霓已经不是我月城派之人。你是素霓的徒弟,自然更是与我月城派无干,在谕城山上救你,在众人眼中也不过是念着我跟素霓曾有过师徒情分,如今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若你愿意入我月城派门下,我也愿意继续替素霓传授你武艺,若你执意要离开,我也不会拦你,你的想法如何?不管什么想法,都但说无妨。”月红袖说完一脸真诚地看着我。
我心中一顿感激,忙跪拜在地道:“月掌门是师父的师父,又在谕城山上救得我一命,本该叫一声师祖,余生好好伺候您,但因徒孙还有许多事需要去弄个明白,若就这样糊里糊涂留在云月峰,恐一辈子都会活得不自在,还请师祖谅解。”
月红袖见我突然这般一本正经起来,忙扶我起来,道:“你这孩子大病初愈这般干嘛,不留就不留,好好说便是了行什么礼。”然后捏了捏我鼻子,“可不要叫我师祖,听起来太老。”只见她笑了笑接着道:“我早就知道你跟素霓一个样,留不住。再休息几日,你跟倚秋一起下山吧,正好我让她下山办事,有她跟着你我放心,什么时候想回云月峰看看就回来,我月城派的大门始终为你开着。”
“恩。”我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月红袖也笑着,看着笑得那样随意洒脱她,让我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五年前,仿佛是在焚香谷的一个下午,仿佛在我身旁的是焚香谷里那个刚用沉香木雕出古怪模样、自己先笑得合不拢嘴的师父。现实与记忆都太过美好,我有些傻傻分不清了。
几日过后,我和林倚秋离开了云月峰,月红袖让我走前不要去见她,她不喜欢离别这种伤感的东西,而我,越来越喜欢这样随性而活的月掌门。陈念青和陈念昨两姐妹来送我,不禁让我想起上次她们这样送我还是在五年前,在尘外楼,跟我一起的是万尘沙,如今陈家姐妹风采依旧,而我和万叔却是各自变了太多。
分别时,陈念昨依旧是微笑着说着保重,而陈念青却小声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找到任清云。”我看着她,不明白她是何意,却见她一脸认真。之后,陈家姐妹挥手告别,我与林倚秋上了路。
第一眼见到林倚秋时,本以为作为春花秋月四姐妹中的老三的她也应该是像月如春一般板着个脸,当时跟任清云从青城山上下来时曾跟春花秋月四姐妹打过照面,不过当时距离太远,而我又只认识月如春一个人,所以没太注意,没想到这林倚秋竟然是个标致的大美人,她也不过比我大几岁,而且温柔随和,也善于与人交谈,原本担心一路尴尬无话的我渐渐开始喜欢这个同伴。
“大美人儿,接下来我们该去何地?”
却见她笑着道:“去你想去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