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棍儿,家住北方的一个小镇,名曰:青梨镇。
我本是弃婴,十八年前被一个略懂阴阳,熟读玄学的老骗子:沈半仙,从荒野中抱回家,取了这么一个忒俗的名字。
十八年后,老骗子把我从县高中拉回了家,宣布我从此退学。
就在我要质问这老骗子抽什么风,可是却被一声震耳的铃声打破了我的询问。
……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猛然间,爷爷的大山寨手机响了起来。那震耳欲聋的歌声,把刚要开口的我吓了一跳。不过我知道,爷爷的生意上门了。
“喂,哪位~”爷爷接听了手机,一副高大上的语气。我在旁边看的一阵咧嘴,估计这又要忽悠人了。
“嗯,李家庄是吧?好,我知道了,一会过去。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不用接我。嗯,再见。”
“爷爷,驱邪还是看风水?”我好奇的问道,心里的疑问也暂时压了下来。
爷爷站起身来,走到了房间的一个柜子前,一边拾掇家伙,一边说道:“白事,不过是喜丧,李家庄那个百岁老寿星……挂了。”
“靠!终于挂了啊!”我也是忍不住来了一句。
如果要是让主家看到花钱请了这么俩玩意儿,估计非气吐血不可。
“棍儿,去开车,这次咱们爷俩一起去。”爷爷头也不回的把车钥匙丢给了我。
“好赖!”我有些兴奋的接过钥匙。不是兴奋去给人做法事,而是兴奋终于又可以开车了。
……
青梨镇距离李家庄也就十几里的路程,当然了,爷爷也只是在这青梨镇的范围小有名气。
在通往李家庄有些破烂的水泥马路上,一辆银灰色的……电动三轮车‘急速’的行驶着,路过路面的小坑时,就会剧烈的颠簸一下。
“小棍子!你丫不能开慢点?”爷爷坐在三轮车的车斗里,屁股下面放着一个马扎子,脚下还有一个蓝布包袱。
我哪管这些,电门早已经加到了头,不过再快也不过四十来迈。当然了,这对于只骑过自行车的我,足够兴奋了。
“咚!”
“哎吆!”爷爷差点从马扎子上面颠下来,胡子都被风吹的贴在了脖子上。
“妈的!老子以后在让你开车,老子把胡子都刮了!”爷爷看来是真的抓狂,老脸都被颠的有些发白。
我缓缓的降下了速度,看着前面跟家破烂的水泥路,不由的骂了一句:“妈的!这破道也不知道修修,还能走人吗?”
爷爷双手抓在了车斗前面的护栏上,怕自己被颠下去。
“知足吧小子,退回些年这还是土道呢!”
“咚咚咚……”三轮车驶过如同火车道般的水泥路,开始富有节奏的颠簸起来。
“妈的!这破道怎么不修修!”爷爷浑然忘了刚才还说我,自己都被颠的骂了起来。
十几里的路程,在我‘飚车’般的速度下,用了十来分钟就赶到了。
……
李家庄不大,也就百十来户人家。不过对于这百十来户人家来说,今天是热闹非凡的日子。
李家庄的老寿星:李老太,终于在昨晚半夜十二点钟的时候,驾鹤西游去了。
对于李老太的死,她的后人以及亲戚们都没有感到悲伤,因为这个老寿星已经把自己的儿子、女儿们都耗死的差不多了,自己也差不多到了时候了。
对于这样的丧事,被称为喜丧,还是大喜丧!而且听孝子贤孙们说,这李老太当时走的很安详,是笑着走的。
我把电动三轮车开到了村口,也不用打听,因为在村口早已经围满了人,正熙熙攘攘的看着台子上疯狂扭动的暴露浓妆女子。那富有节奏的音乐感,那不停摇摆的长发女子,不知道的以为到了非主流的农村迪吧呢。
“滴滴!”我关了车钥匙,然后把防盗报警装置打开,便跳下了车,搀扶着爷爷下车。
“小兔崽子!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让你颠散了!”爷爷一边抱怨着,一边抬腿下了车。
“嘿嘿~爷爷,您还结实着呢,所谓:颠颠更健康嘛!”我腆着一笑,很有眼里的把车斗上的包袱拿了下来,背在了肩上。
爷爷在站在车旁缓了口气,便向着村口一座门口挂着白纸的院子走去。
我在后面跟着,眼睛却盯着台子上舞女的白皙大腿,不由的咽了口唾沫。
“哎呀呀!沈道长辛苦了,来,屋里请。”村里的管事客气的迎了出来,对于沈半仙,他还是见过的。
“臭小子,还看?走了!”爷爷用脚踢了一下看的入神的我,然后与管事并肩向院里走去。
我小跑了几步跟了上去,不时的回头看上一眼。说实话,我自小在农村长大,去县城也是在学校里,只是偶尔去玩一下。至于繁华的大都市,好吧~爷爷没去过,所以我也没去过。
院子里已经摆放了十几张圆桌,一名中年男子正在一口大锅前翻炒着什么,身上穿着一件已经看不出白色的白大褂。
虽然还是春季,天气凉爽,不过还是可以看到他额头的汗滴就要滴到锅里了。
村里的人大部分都去外面看歌舞了,只有一些帮忙的亲戚们忙碌的拾掇着。
抬眼是正门客厅,大门敞开着,门边挂着白纸。
客厅的正中摆着一张木床,床上躺的便是李老太的遗体,此时正用黑布盖着,只露出了一双旧社会裹的三寸小金莲,露在外面。
在穿着黑色鞋子的脚腕上,绑着一根黑色的布条。
脚下一个火盆,偶尔有来吊念的亲戚邻居过来,就会把一把烧纸点燃,然后假假的哭上几声。
这时候,孝子贤孙们就会放声大哭几声,然后向吊念的人行礼。
嚯!你还别说,也就是百岁老寿星啊!守灵的孝子贤孙们把临时布置的灵堂挤得满满的。不过有几个是真哭,那就只有死去的李老太知道了。
管事的领着我跟爷爷直接走到了最西边的一间屋内坐了下来。然后沏了壶茶水,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又拿出了一盒在乡下还算高档的香烟,放在了桌子上。
“沈道长,这一道颠的够呛吧?先歇会,一会吃了饭,再商量为李老祖做法事的事情。”管事的说着,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了支烟,双手递了过去。
爷爷正坐在椅子上,脸色很平静,一副高人的做派。伸手轻轻的挡了一下递过来的烟,摇了摇头。
管事的客气的一笑,然后把烟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当然也是学着爷爷的样子装出了一副高人,不过却忍不住接过了递过来的烟。随即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很熟练的点上。
爷爷瞪了我一眼,不过却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管事说道:“李管事,李老祖可是咱们镇有名的老寿星,不知主家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管事把烟盒放在了桌子上,说道:“也没什么要求,就按正常的程序来。不过您也知道,李老祖膝下的儿子都去世了,就只剩下一个年过七十的女儿。所以在今晚引魂之事,希望道长您能代劳一下。”
所谓引魂,便是在出殡前一天晚上十二点的时候,由死者的子孙用一根杆子挑着白纸在死者的额头轻点一下。然后嘴中念叨着,向着外面走去,一直走到门口,把亡魂送到纸马车之上。
期间,引魂后要点燃冥纸为亡魂引路,而且不能灭,要一个接一个的引到门口才行。
一般这个都是由儿子进行,或者孙子也行。不过也有人请道士、法师来代劳,因为他们觉得这样能令亡魂走的很顺利。
“这个没问题,贫道引的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沈半仙捋着山羊胡,信口开河道。
我在旁边听到直咧嘴,要不是以前爷爷嘱咐过我,我非笑出来不可。
“那就有劳道长,这次主家出这个数,不知沈道长满意吗?”李管事说着,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爷爷扫了一眼,然后半眯着眼睛说道:“李老祖本是咱们镇上的寿星,本不该收取酬劳。可是我等作法之人每次作法之后都会元气大伤,需要好好的补一补。所以……”
“呵呵~这个我知道,您看这个数呢?”李管事的五个手指头有变成了两个,不过却是国人都熟悉的‘八字’。
爷爷见差不多了,便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我在一旁看的好笑,我敢肯定,主家出的最少也有一千。不过毕竟是管事,忙活半天哪不搞点灰色收入呢。
李管事谈好了价钱便离开了,毕竟外面眼看就要开席了,他还要去张罗。
我跟爷爷便坐在屋子里喝着茶水,抽着小烟,等待夜色的降临。
……
晚上十点钟,院子里早已经安静了下来,守灵的孝子贤孙们也在灵堂之中打着瞌睡。
外面的歌舞还在进行着演艺,不时的引发出一阵笑声。仔细听下,原来是在表演二人转。
我在椅子上坐的屁股都疼了,从吃了饭除了上厕所就没离开过这个屋子。心里跟长了草似的要出去看热闹,不过却被爷爷瞪着眼呵斥了一顿。
功夫不大,外面安静了,看热闹的村民们也一个个回家睡觉去了。
“吱呀~”屋门被推开,李管事以及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孝服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叫李根,是李老太的长孙,也算是这个家族现在的长辈。
“沈道长,有劳了。”李根客气的行了一礼。
爷爷赶忙回礼,毕竟人家有孝在身,礼数不能乱了。
“徒儿,准备。”
“是,师父。”我应了一句,便打开了蓝布包袱。
包袱里有两件道袍,一件黄色的,胸前绣着八卦图。一件蓝色的,一素蓝的那种。
爷爷穿上了黄色的道袍,我穿上了蓝色的道袍。
道袍有点小了,毕竟上次穿的时候还是去年中考完放假的时候。这大半年,我又长高了不少。
穿戴好后,爷爷便从包袱里拿起了一个铜铃,走了出去。我提起包袱,紧跟在身后。毕竟包袱里面还有不少家伙什,吃饭就全靠它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