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前方截住了杨慎的马车,上面只有福通镖局的镖师,杨慎不在。”一名锦衣卫从西而来向陆炳奏报。沈炼在一旁道:“杨慎的这招金蝉脱壳玩的倒是挺漂亮,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陆炳沉思了下说:“我继续往西,杨慎用这镖师想混淆我们,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已经从小道去了太原,还有可能是还在清水县,杨慎身上有伤,或许他用计就是调开我们让他在那安心养伤,你带队人回清水,用我的令牌调用县衙官差挨户查找。”“属下遵命!”
杨慎在房间里扶着桌椅,缓慢地试着走,静下来休息了一天明显恢复得比较快。“少爷,你能下床走动了!”杨欢激动不已,眼中泛着光。杨慎用手后托着腰,“要是能再休养两天,基本就差不多了。”“少爷,你给自己配的药比京城的郎中都要有效,你怎么什么都懂啊?”杨欢不无佩服地赞道。“要说这才华横溢嘛,你家少爷我不敢说大明第一,但要说这博闻强识,恐怕这当世没人能及得上我,这基本的用药常识我还是知晓的,”杨慎颇为得意。“这才华横溢和博闻什么强识不都一个意思吗?”杨欢又问。“意思大不同,你有空多读读书就知道了。”“我是读不下去,反正我什么不懂,就问少爷您不就行了。”“这万一哪天我们分开了呢,等我们逃到….”“逃到哪儿?”“我还没想好,你去准备些热水,再帮我敷下药!”“又卖关子,”杨欢悻悻地关上门。
第二天中午时分,沈炼返回清水县,将县衙捕快衙役全部调集,将城门封锁,全城搜查背股有伤之人,杨欢正在街上买些干粮点心,左手捧着一袋,右手拎着一盒,忽然看前面熙熙攘攘,吵闹喧嚣,便伸头去看,只见衙役们将客栈里的客人全都赶了出来,挨个用棍子拍打屁股。杨欢正看着好玩,忽然想到大事不妙,匆忙往君来客栈跑去。“少爷,少爷!”杨欢一进客栈,便大喊,冲进房间里一看,空无一人,脑袋一阵发懵,汗如雨下。连忙找到一个小二便问:“这房里的公子呢?”小二被他的样子吓得结结巴巴,“那,那,那位….”“他去哪了,快说,”杨欢抓住他的双肩,样子很狰狞。这个小二显然是刚入行不久,没太见过世面,被吓得吱吱唔唔,口齿不清,“他,他在这院子里坐了会就问我外面有没有什么风景雅致的好去处,我就说这城外的清水河,两岸都是垂柳,应该很适合公子,我想他应该是去那了。”杨欢听了,紧绷着的心终于释然,“好好,多谢小哥了!”转身飞奔出去。小二摇摇头道:“这都什么人哪,跟疯子一样!”
一路小跑出了城门后,在清水河畔一棵垂柳下找到了杨慎,又喜又气,“少爷,你这出门怎么也不说一声,想把我吓死啊?”杨慎躺在草地上,正享受着春风拂面,杨柳青青,被他这一扰,转头慢悠悠道:“如此青色无边,我要是还躺在床上,岂不辜负这蓝天白云?”接着开始吟唱:
大堤二三月,垂杨千万把。
上枝堪藏鸦,下根堪系马。
藏鸦系马晚楼边,沉水香焚清酒传。
红霞宛宛歌声外,汉水团团明镜前。
夜饮朝眠欢不足,秋去春来芳草绿。
只知郎橐尽黄金,不道妾颜销白玉。
江有方洲岸有沙,牙樯丝缆各天涯。
钗横花困惊残梦,不信行人不忆家。
“我的新作不错吧,是不是很应景?”杨慎得意地笑起来。“少爷,我们还是想想怎么逃吧,幸亏你出来踏青了,现在锦衣卫已经把城门封锁,任何背上有伤的男·子都要被拘押起来,就是冲你来的。”杨慎眉头一蹙,起身拍了拍衣服,大笑道:“天意如此啊,我不辜负这绿野芳堤,上天便不辜负我,妙极妙极,杨欢,收拾行装,我们出发!”“少爷,你身体都好了?”
“差不多了,但还是要重新去买辆马车,我们还有多少银子了?”“银子不多了,买完马车之后,我们这以后可要一切从俭了。”“你快去安排吧,我到前面等你,银子没了,总可以想办法再赚的。”杨欢边走边嘟喏:“银子哪有那么好赚,真是从小当少爷的命,哪里知道赚钱多不易。”
“少爷,我们去哪儿?”
“往南!”
“改方向了?”
“是的!”
“那我们最后到底是往南还是往西?”
“你就负责驾车就行了。”
“我也是逃难的一份子,让我心里有个底好不好,不然我这车驾得都不稳当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
“咦,你这车还真停了!”
“大家有难同当,你该跟我透个底啊,不然我这都感觉生死不明的,怎么能好好驾车?”
杨慎无奈道:“这一出门,你这劣性就全都暴露出来了啊,都敢跟我顶嘴了。罢了,我们先往南,等陆炳他们知道我们的行踪后,再折向西北?将陆炳的锦衣卫从西调到南,然后再从南调到西,这来来回回,我们逃命的时间就有了。”“我们要去西北避难?”杨欢继续追问。“西北有座山!”“我知道,是华山!”杨欢抢话。“你恐怕只听过一个华山吧,我们要去的是太白山!”杨慎没好气的回道。“太白山,太白山这个名字好奇怪,难道是人们为了纪念李白命名的?我知道李白也叫李太白,”杨欢得意地等着杨慎的答复,看看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杨慎笑道:“难得你还知道李白也叫李太白,已经很有长进了,这太白山在汉书上原是叫太乙山,相传太乙真人在此山修炼成仙而得名太乙山,后五代时期杜光庭著《录异志》记载:金星之精,坠于终南圭峰之西,其精化白若美玉,时有紫气复之,故名太白山,沿用至今!”
“这么远的地方,那我们这一路还早着呢,少爷,你不是说有人来接应我们的吗?怎么到现在都没见人来,是不是看到形势不妙,放我们鸽子了?”
“这世上有一种朋友,他的承诺就像泰山一样稳靠,到他出场之时他一定会到!”
“是不是武功盖世的大侠?”
“你的废话已经够多的了,”
这一路南行,所幸天气作美,春光明媚,田野青青,飞鸟做伴,让主仆二人稍稍忘却了逃难的窘迫。“少爷你快出来看看,前面好美啊!”杨欢惊喜地欢呼。杨慎被他这一叫,也忍不住探头出来看,只见前方一片姹紫嫣红,淡淡的香气随风飘来,一株株桃树婆娑着站满了一大片绿野之上,或粉,或白,或紫,交相辉映。杨慎看了不禁道:“我们是到世外桃源了吗?”
连车头的马驹也停下了脚步,踱着步一边蹭着青草一边好闻着芬芳,杨慎跳将下来,走
到桃树间,开始吟唱:“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
“少爷,这首诗写得真好!”
“这是一位前辈所写,每当我看到桃花的时候,就会忆及他当年的风采。”
“哪位前辈?”
“他本该是一颗璀璨夺目的星辰,却机缘巧合终生郁郁不得志。”杨慎手扶着桃树,眼神幽远,这里面的故事是那么复杂而绵长,令人追恨让人愁。杨欢看到他神色凝重,没敢继续追问下去。
“你们是谁,到我家桃林来做什么?”像黄鹂般的声音从桃花间传来。杨慎寻声而去,只见一黄裳少女秀立于枝蔓花影间,容颜秀美,娥眉明眸,身形婀娜。主仆二人不禁看得呆了,少女见此情形,掩口而笑。“小娥,你在跟谁说话?”一老者也走了过来,年纪约莫花甲之年。“爷爷,来了个痴人,在我们的桃林里赏花呢!”少女解释道。
杨慎方才缓过神来,做礼道:“我们远道而来,见此处桃花盛开,美不胜收,下车驻足欣赏,不想打扰到主人家。”老者笑道:“听贵客口音想是从京城而来,能到我们这乡野桃花镇欣赏桃花,也是缘分。”一旁的杨欢道:“少爷,这花也赏了,青也踏了,我们能找个地方吃饭了吗?”杨慎瞥了他一眼,“这里所有的雅趣都被你这一句话说没了!”杨欢抱怨道:“再雅也抵不了饿啊!”
黄衣少女指着一条路道:“沿此路行约四五里,就可到我们桃花镇,镇上有个五味坊,菜品倒是很精致!”杨慎连忙称谢道:“多谢姑娘,敢问贵府是?”少女正踌躇间,殷切望向身旁的爷爷。老者走了过来,“敝府姓黄,只想安静隐于此间,不愿与俗世纠缠,客人来自京城,还望见谅。”杨慎不免情绪低落,对方明显是不想与京城中的人再有往来,遁世于此,拱手道:“有缘再见,告辞!”杨欢看到他如此窘迫失落,做了个鬼脸,好像看透了杨慎的心思,杨慎装作没看见。倒是那黄衣女子看到了,二人恰好眼神交汇,爱慕情意尽在不言中。少女脸上绯红,人比桃花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