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依黛成长在海边的一户人家,终日嬉戏在沙滩上,看渔人的父母打鱼,织网,她没有过玩具,是贝壳海螺陪伴着她的童年时光,她也很少有小伙伴,只有海里游来游去的鱼常听她呢呢喃喃地细语…….阳光海浪给了她健康蜜色的好皮肤,她越大越漂亮了,瓜子一样的脸盘,黑黑的眉毛真的象弯月亮,眼角往上勾起,不笑看着也象在笑,还有那高高的鼻梁圆圆红红的唇.她总爱披黑色的长发迎着风在海边奔跑,穿越凉爽的海风总能给她带来无比的快乐.很多人走过她的身旁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打鱼的人岸上没有房子,他们只有小船儿,晚上,星光灿烂下的点点鱼火里,少女阿依黛渐渐又进入了梦境:明亮如玻璃的大海里,她象一条鱼样在游来游去.海水如绸缎般裹着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情,她越游越远越游越深.…….忽然一个巨浪袭来,阿依黛被打了下去,她想喊,可是叫不声音,她想拼命往上游,可是没有一点力气,身体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去,意识也渐渐模糊,她慢慢放弃了和海的搏斗,仿佛要回家一样的轻松,好想好想睡去啊…….恍惚中,她似乎感受到一种力量将她托起,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真的一点也没力气了,她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沙滩上,一位特别英俊的有气质的高个男人正对着她微笑,她仿佛在哪儿见过一般,目光是如此的熟悉.静寂中时光倒流了上百年,是他,一定是他,那个曾经令她心醉的王子,她张开嘴,正想对他说点什么..梦在这时总是醒了….
多少年了.她被这个梦缠绕着.梦里总是出现同样的故事同样的人.每次和别人说起,都会被人笑着说:那是因为你看<海的女儿>太入迷了,所以做这个梦.可她觉得不是的,总认为那是冥冥之种上天给她的一种预示,她的这一生或许就是为了去等候去寻觅那曾经的不了缘.
渔人父母用卖鱼的钱供阿依黛读了许多年的书,他们很爱她,从不让她感受一点点委屈和苦难,她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也是他们唯一的期盼.她也是个很争气的女儿,完成所有的学业之后,当了一名时装设计师,很快就创办了自己服装公司.她特别努力地工作,赚了钱之后就给年迈的父母在岸上买了套大大的房子,依然是在海边,坐在宽大的客厅里,透过落地玻璃门就能看见大海,海还是那么迷人,但再也不会有风浪来摇摆他们的家了.两位老人也不再出海打鱼,常常拿着阿依黛给他们的机票四处周游.老人们什么都好,就是为她的终身大事操透了心.
阿依黛是个漂亮的姑娘,当她长成一个少女时,家里就不乏提亲的,许多都是条件非常不错的小伙子,可她一个也没法看上,每当家里来了这类人,她就找借口跑出去.后来在学校在单位,也都会遇到一些追求者,不咸不淡地谈过几次恋爱,但好象她只是九十九度的水,差那么一点就是沸腾不了,往往处着处着就和别人成了好朋友,好兄妹.总是没有来电的.心中的那个影子就是抹不去,她还在做着那个梦,从来没停过,她常常拿着笔几下子就勾勒出那个男人的样子,线条是如此的清晰,好象刻在她心里一样,可是她从没见到过这样的男人,哪怕是有点相像的.
一晃都快三十岁了,只要她一回家去,耳边就满是父母亲的唠叨,他们说人老了就想着看孩子成家,成了家才算他们的责任尽到了.每当这时,阿依黛就嘻嘻哈哈地应付几句,之后进房间关门开电脑画图,顺便把她的QQ在网上挂着.干完活就聊下天,到BBS去灌水.老人家时常听见房里传出的笑声或自言自语的说话声,又联想到这么大了还不找人家,怕是这傻女中了邪,就在她门上挂了不知从哪儿讨来的艾叶条.出海人逢年过节,初一十五,这个神那个仙的生日都要烧香拜一拜.阿依黛见怪不怪,由得他们折腾,照样上她的网,聊到开心处便大叫大喊大笑………
二
艾海洋是个出版社的编辑,个头高高的,看起来有点硬派小生的味道,偏偏又在鼻梁上架了副金丝眼镜,真是英武之中带着儒雅.三十五六的人了,多了点中年人的成熟和自信.很是让那些写书的新新人类一样的美女作家着迷.他的家在内陆,看不到海的地方.从小他就很向往大海,于是在大了点之后自己跑到公安局把名字改成了艾海洋.从前他叫艾富贵,是他乡下的爷爷给取的,想着他孙子今后能做个大富大贵的人.刚改完名时,回到家被他那打仗出身的军人老爹大骂不孝,连祖辈给的名字都敢改,紧接着是拿皮带好一顿猛抽,至今,他都能想起,那个疼啊,真的钻心.
很小的时候,他就会做一个梦.梦见他去潜水,潜到很深很深的地方想去寻觅海底宝藏.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女孩,有着长长头发的女孩,身穿宝蓝色的游泳衣,在慢慢下沉,看上去真的象一条海里的美人鱼.他赶紧向她游去,用手一把将她托起,在接触她的一瞬间,一种特别异样的感觉出现在心里,好象很久很久以前就有过的,脑海里是一百多年前他被人在海底救起的场面,难道真的是她?那个为了他一切都没有了的人鱼公主?他奋力将她救到岸上,看上去她是那么的美丽和动人,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他不忍心惊扰了她的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等她醒来时好问个明白,她终于张开双眼了,天啦,那分明是和小人鱼一样的眼神啊,凄迷而忧郁,看了令人心都快碎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就在这时,梦醒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着梦里的那个姑娘,可是从没见到过.受中国传统家庭教育长大的他,对父母亲的安排自然是言听计从的.读大学时他很想去考和海洋有关的专业,去有大海的地方生活和工作,然而最终还是在家人的说服下读了工科,毕业后留在家人身边进了出版社工作.好在日子过得一切都很自如,在该恋爱的年纪认认真真地按程序恋爱,之后是结婚生孩子.梦里还是会出现那个姑娘,但渐渐地随着生活的繁忙杂乱,对梦中人的感觉也越来越淡了,男人一般只看现实不信梦的.既然生活中从没见到过她,那就当只是一场梦吧.王子当年娶的还不是那个公主吗?虽然在那么多人的传说里王子明白了真正救他的人不是公主,可又能怎么样,日子照样还要过下去,所有的童话都懒得交待的王子和公主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自然也不会美好到哪里去.”和谁都是过吧”,最后艾海洋总结的一句话就是这样.更何况他的妻子是那么温柔和漂亮.
他也很爱上网,因为工作的原因,他总是挂在网上,他的那帮作者们常在QQ上和他谈工作上的事.除此之外,他有时也爱去逛聊天室,和天南地北的人瞎扯一通,哈哈几声关机完事,感觉真爽.不用想着说错什么也不怕得罪谁.好友里一串串的名单加了又删删了又加,艾海洋和谁都很能说到一起去,但和谁都一般化,他就不明白那些迷在网恋里的傻瓜是怎么一回事.网络里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谁也搞不清,谁知道对面是不是只高智商的猴子在拿你的感情在取笑啊.
这些年来事业上不断地努力奋斗,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成就,闲暇之余,他又捡起了他的大海的梦,只要有空,他就会去各个地方的大海看看,并且还考取了**潜水员证.说不上是怎么样的一种情节,他一进入大海就会充满了激情和渴望,或许潜意识里他还在寻觅着,幻想着能让那个梦在现实里重现吧.艾海洋仍旧在不断梦见那个姑娘,有时他刻意地去想那可能就是他的妻子,然而再在梦里看见时却真的不是.她到底在哪儿呢?她真的会存在吗?心中的迷惑总象个棉花糖一样,越蓬越大………
三
蔚蓝色基调的服装展厅里,隐约地回响着关于海洋的音乐,地板是透明的玻璃做的,可以看见脚下的沙滩和贝壳.灯光一闪一烁,许许多多的用各种面料制成的鱼尾裙被套在特制的人鱼姑娘形状的模特身上.其中有一条深兰色金丝绒的晚装,由上到下都缀满了澄蓝色宝石片,看上去真的象鱼美人身上高贵的鳞.
阿依黛给她的服装取名”人鱼的传说”,设计出的款式永远都有个鱼尾的形状,就连裤子她也能把裤脚变宽朝一方向斜裁,再加上用同色面料压制成的花边,远远的看上去仍旧是摇曳风情的鱼尾巴.在她手里,就是牛仔这样的硬性休闲面料她也能变成一条温情脉脉的鱼尾裙,每个女人穿上她设计的服装都会变得那么高雅那么迷人.找她合作的纸样师和版房师傅一定要有最好的线条和弧形感觉,要不是很难去完成那一件件美感中带有动感的作品的.
很多时候,阿依黛在她的工作室里,感觉就象在大海里,她依旧是海的女儿,她要把所有的关于海里女人的美好记忆都带给人类.让人变成鱼一样在陆地行走.她的时装发布会几乎都是以海洋为主题的,连她的模特都一律的长发细腰厚而圆的唇.在业界别人都称她是人鱼.她听了只是习惯性地微微一笑,行走时让人幻想到是一条鱼从身边无声地滑过.她除了设计服装以外,就是爱到大海里畅游,海边长大的她,天生水性特别好,所以每当她想起她的那个梦就觉得很奇怪,怎么会那样呢?都这么多年了,她还从没在海里出过险情呢.明知道是个梦,可她就是不想放弃,就是想等待那个人的出现.
女人一但有了一种僮憬就会让人感觉到特别的神秘.有神秘感的女人也是最让人心醉的女人.和她接触过的人都感觉她忽远忽近忽清晰忽模糊,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上去老是带着笑意的女人她心里到底有着怎么样的一个世界.
戈尔比阿依黛大五岁,他们相识在一个妈祖庙里,那天,去拜祭的人很多,阿依黛被父母亲来着来求妈祖保佑他们的女儿早日嫁个好人家.看着来来往往的信徒’那么虔诚地边跪边念念有词的,好象每个人心中都许多有让妈祖帮着实现的愿望.她忍不住悄悄说了句:真是临时抱妈祖脚.猛然间她感到有人在望着她笑,抬头望去,身边站着一个帅气的警官,浑身都带着阳光,他好象也是陪什么人来的一样,几个气度不凡的老者西装笔挺,神情肃穆地在拜着,而他就跟在他们身后.,也不知怎么了,他看见她看他,竟然调皮地挤了下眼睛,好象发现了她的秘密似的.她也不好意思地回笑了一下.他很快跟随那群人走到别处去了.阿依黛让两位老人慢慢拜着,她跑到门口找了地方坐下来等着,没想到又见到那个人了,这回,他和她聊了起来,原来他是个公安局警备处的干警,现在是有任务在身,可能因为纪律问题,他们没多说这方面的话题,只是他对她刚才的那句话感到特可笑,大家彼此留了个电话就分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