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是深秋。
顾晨很快发现林殊在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放学时，只要他整理好书包，林殊就已经没了踪影。刚开始还不是很确定，直到他在走廊上喊她时，慌慌张张跑走，才意识到，果真是躲着他。
“林殊。”刚刚上课，数学老师背过去，在黑板上写今天要讲的公式，顾晨趁机用笔点了点前排的林殊。
她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低着头记笔记，不过就在他叫她时，她分明脊背显得僵硬。
这丫头在搞什么？
顾晨正不解呢，数学老师转过身，点了他和林殊的名。
“顾晨，林殊上来做一下这题。”老师扶了把眼镜，退下讲台。
林殊站起来，笔直地朝讲台上走去。下面响起了一阵哄笑。
“哈哈，蠢货还会做数学题？”
“她的智商全用去诈骗了吧……”
“……”
林殊好像毫不在乎，镇定地走上讲台，不过顾晨很清楚，她一直低着头，不肯面对满堂的嘲笑和挖苦。
“安静安静！”数学老师不想再听下去，小兔崽子敢在数学课上撒野？！
顾晨握了握拳头，也走上了讲台。
林殊没有看他，握起粉笔开始解题，数学老师在每组间开始巡查，顾晨也开始解题。
“林殊，你干嘛不理我？”顾晨压低声音，林殊仿佛聋了般，眼睛都没有抬，解完题，直接回到了座位。
真的出问题了。
下午的课顾晨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一放学，果真，林殊像兔子一样快速地跑向校门。
顾晨也来不及收拾书包了，一个健步冲上去，在操场上拦住了她。
“呼……我说……”顾晨扶着膝，大口喘着气，“你干嘛都不理我？和你说话像听不见似的。”
林殊低着头，两只脚不安地往后退着。
“我知道，你肯定是嫌弃我妈太唠叨，你不想和我牵扯上什么关系。”
林殊很很摇头，咬着下唇，不敢抬头看他。
“既然不是，那你这一天都是干嘛呢？我和你说话也装作听不见，故意和我捉迷藏呢？”顾晨似乎也有些愤怒。
“不是……”
“不是那就行，我妈今天生日，让我请你一快去吃饭。为了拦住你，我连书包都还没收拾，太不给面子了……”
林殊看着那个少年，在深秋的落叶中，如一阵清爽的风，无拘无束地跑在宽广的操场上。
他，真好啊。
她又想哭了，多不争气啊。
果真，当晚，肖阿姨一直责备她为什么没有常来做客，家里都很冷清。
顾晨也没有说她一直躲着他的事，安静地扒饭，或许，他还是觉得她莫名其妙吧。
“过几天又是晨晨的生日了，那天你也来吧，我会做很多好菜的。”肖阿姨在她临走时拉住她。
正在换鞋的顾晨一脸不满：“妈，能不要老是叫我的小名吗？腻不腻歪啊。”
“那你妈不能叫，我叫好了。”顾叔叔笑道。
“爸！”
深秋了，晚风如同冬天的使者，不停地刮着两人的脸，索取他们的热气。
“冻死了，鬼天气啊，林殊你还好吧？”顾晨不满地叨叨着。
林殊点点头。
肖阿姨还是给她准备了盒饭，这次还多了自己做的咸菜。
顾晨依旧懂得顾及她的自尊，还隔着一条街的时候，停住了。
“林殊，我有话问你。”
林殊抬头看着他。
“我还是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躲着我们一家。”他似乎带有哭腔，“你觉得，我们对你好，伤害了你的自尊了吗？”
林殊一愣，她没想到他就这么想。
“不……不是。”她慌张地解释。
“那是为什么？你是觉得我们关心你，是为了可怜你，看你的笑话吗？”
“不是的！”林殊急地眼泪落下，“叔叔阿姨对我很好，我非常感激，但是我的妈妈……我是诈骗犯的女儿，会一生带有污点，你们一家那么美好，要是让别人知道对我这么好，你也会受歧视……”
真的是这样的。
她在被欺负的时候，没有理由反抗，她的确是诈骗犯的女儿，他们说的一点没错。
虽然她曾经是那么爱她的没默契，可是她也曾不止一次地怨恨她，为什么要让她处于现在的境地。
她没法原谅她。
为什么呢，她是诈骗犯的女儿，她不是个好孩子，在被歧视的时候没办法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为什么啊……
“你是个好孩子。”
林殊抬头，因为太黑，去也看不见顾晨的表情。
“我不是说过吗？你有没有错，你的妈妈是诈骗犯，你就是诈骗犯了吗？你觉得，我的世界和你有什么不同吗？只不过是你自己这么想的罢了！”
回到贫民窟的林殊，看到墙上用红油漆喷满的“去死”“败类”的字眼，还是不可救药地哭了。
怎么会一样呢。
她，一直生活在地狱里啊。
曾经她以为可以回到天堂，却依然被牢牢地困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