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悲伤，是何种感受？
曾经叶然懂的。
但是他却忘记了。
那是遗忘了太久的感觉，所以这份由心底汹涌而上的情绪，对他来说却是有点新鲜。
视野中的建筑正在一点点被扭曲，目光所及之处都染上了一层蔼蔼雾气。
古剑妖月肆意而鸣。
渺渺剑意凌空而起，将他身边方圆数百米的区域都囊括进去，无人不在这份凌厉冰冷的剑意下瑟瑟发抖，那是境界上的绝对差距。
怀中的温暖逐渐冰冷，他只是小心翼翼的抱着，然后一点一滴的感受着对方的逝去。
当他出现时，他便被无数的碎片纠缠着。
逐渐明亮的漆黑之夜，少年仰头，目光追溯着那些碎片，身影渐渐清晰。
有谁死去了。
叶然脸上的漠然，以及那疯狂弥漫的剑意，在传递着这样的讯息。
玩家们面面相觑，将目光集中在其中的几人脸上。
“你们刚才做了什么？”
红白的少女此刻也是被一层黑漆漆的斗篷所笼罩，对于叶然的反应，她疑惑的皱了皱眉，低声朝着刚才另一路前进的玩家们询问。
“差点暴露了行踪，顺手杀了一名NPC而已。”
回答她的是满不在乎的语气，但是少女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颤抖。空气中的凌厉气息几乎要将他们的皮肤割开，涌向那赤红的肌肉，将所有人都吞噬殆尽。
那是杀意。
在场的玩家都经历这份杀意，甚至他们自身都持有着这种杀意。
但这份杀意未免也太强大了吧！
这已经不是区区十人，百人级别的杀意了！
少女紧咬银牙，虽不知为何叶然会对他们散发出如此强烈的杀意，但这个时候，根本就不是内讧的时候啊。不等她出声，叶然低低的话语已经传入她的耳中。
“她又死了呢，亚丝娜，我们又重复了同样的历史。”
不知为何，叶然这淡淡的话语传入少女的耳中，却是令她心中一个咯噔，头颅忽的微微眩晕。她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那份即将被一种怪异东西侵蚀的感受让她一阵心慌。
那个银发少女死了几次了？
好像从二周目开始她就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进行着所谓的战斗，这看上去连所谓希望都不存在的，毫无止境的战斗。
然而这次她又在他的面前逝去。
那么算起来应该是第三次了吧。
三次啊。
人的一生，能够不停重来三次吗？
少年的目光毫无焦距的望着面前的虚空，对这个数字感叹了一下，然后便陷入一阵奇异的沉默中。
“可恶，装神弄鬼的！”
之前那名低声回答少女的玩家，朝着地面狠狠啐了一口，抬头，心中的情感不停的吞噬着他的思想，那是对于这个城市的恨意，而如今叶然居然挡在他们面前，那么便说明叶然已经背叛玩家了是吗？
一阵又一阵被扭曲的黑暗最终将他淹没，他举起手中的匕首，那是细细短短的逐渐亮起的微弱光芒中泛起绿光，那是淬过毒的。
顶着那份杀意，他朝着叶然冲了过去，脚步踏在地面上。拥有最高等级‘潜行’技能的他，当然没有带起任何的声音，就连风声也被完美的消去，他很满意，这简直就是他一生中最完美的发挥。
然后，仅此而已。
纤瘦的食指上缭乱着剑气，无坚不摧的剑气无视了对方那被系统加成的强健体魄，毫无阻碍的贯穿对方的额头。
一指。
轻轻甩手，甩去那份不存在的血滴。
跨步间，玩家所化成的碎片，成为了一份照耀着他的光亮。
那是漠然的脸。
那张清秀的脸上，带着至极的杀意。
他是叶然。
玩家们所认为的，最强玩家。
此刻对玩家来说，他是陌生的，因为那头顶上鲜红欲滴的赤色标识。
灯光忽的明亮。
原本应该遁于黑暗中的玩家们曝露在这份极强的光亮中，他们遮挡了下视线，然后视线转向那份灯光的源头。
翠白衣裙款款而行，一摇一摆间皆是令人炫目的魅力，身后飘荡的透翠长剑，带来了一份肃杀。
她是魔剑，她是望月。
无数的士兵从中涌出，持着长枪将这些玩家包围起来，在光线下在玩家只有约二十人，但却已经是玩家间最顶尖的高手，即使是他们，面对这些几乎数不清楚的士兵时，就算等级凌驾于这些士兵之上，他们也不由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更何况还有这个人。
翠白的身影停住，在所有人诧然到惊悚的眼神中，朝着这名白衣少年盈盈半跪，低头含笑。
“欢迎回来，哥哥。”
少女的声音传到叶然耳边，叶然淡漠一笑，低低的笑声中充满了讽刺。
“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呢，圣石之种的化身？”
“如果可以，我希望哥哥继续叫我希洛库玛。”
对于叶然的话没有任何的惊愕，少女只是浅笑，然后抬头，双眼依然澄透。一如许多年前叶然记忆中的那个模样，那个在他身边一起对方整个玩家势力的少女。
“是什么时候被‘侵蚀’的？”
“忘记了，应该是第二次‘重启’的时候吧。”
三周目吗？
站直身子的少女依然平静，彷佛不是在述说着自己的事情一般笑道：“哥哥可要更加努力点了，它接下来会展开对哥哥的行动呢。”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叶然已经变成这个世界的一个必须清除的存在。
那么。
“它在害怕着什么？”
叶然目光灼灼，不等少女回答，便若有所思的说了下去：“会让它对我产生杀意的缘由，应该就是这一周目发生的事情，那么，不同之处，是‘剑意’这东西吧？”
“它无法掌握这种力量，所以便要毁去这份力量。”
“因为害怕，所以恐惧着。”
“那么，让你们看看一个有趣的事情吧。”
右手按着剑柄，此刻叶然身上绵延而开的渺渺气息忽的一变，甚至原本只是凉爽的深夜，也开始变得逐渐冰冷了起来。恍惚间，心脏急剧跳动到几乎喘不过气的人们，鼻腔间隐约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一剑起而天地动。
这便是剑客。
这便是剑意。
剑意凭依！西门吹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