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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漠

雅利安沙漠,卡奇米拉重镇十公里外的沙丘,一名骑士纵马狂奔而来。

“有埋伏!”

“有——”

一枚钢矢贯穿了那个年轻骑士的喉咙,骑士从马上摔了下去,还在狂奔的战马似乎见到了足以让它忘掉主人的恐惧,还在拼命狂奔。

“凯伦大人,您的消息看来是真的了。”

一位中年骑士的目光从那匹受惊的战马身上收回,转过头来,对着刚刚发话的刀疤脸骑士说道:“应该是了,今天,可能走不了了。”

刀疤脸骑士笑笑,“无论您做出什么指示,我都将跟随您的步伐。”

“果然一遇到战斗你就忘记了害怕,维克萨,但是,待会还有任务,一定要保证拉库姆酋长突围成功。”

“没问题,保证完成!对了,那家伙已经走了吧?”

“我差他回去了,但愿他无事吧,我也只能保护他到这一步了。”

“所以,接下来,就是我们最后的告别了吧?”

刀疤脸骑士咧嘴笑了下,与中年骑士一起转过头来。他们的身后是数十位整装待发的骑士,蓝色的披风,装饰白色羽翎的复合式头盔,银色的全身板甲,胸前由剑与旗帜图案组成的水蓝色纹章分外耀眼。骑士们腰悬着钉头刺锤,身后背着华丽的骑士大剑。在众骑士的护卫之中,有一位骑着沙漠战马的雅利安酋长,遮面护盔虽然挡住了他的大部分脸,但是从他嘴角微微的颤抖中仍然可以看出这位酋长的恐惧。

“骑士们,我们被埋伏了,我们将面对一场不可能获胜的战斗,敌人,是整整一个帝国中队。”中年骑士郑重地对身后的骑士们说道,“但是,我们还有任务要完成,保证拉库姆酋长突围成功,所以,我们要突破长达数十米的帝国阵线,各位,准备好了么?”

——是剑出鞘的声音,骑士们抽出了背后的大剑,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闪耀着,战马的吐息声重了,似乎感受到了那份血性和荣耀。

中年骑士闭上了眼,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差走的那名扈从,当那扈从还只是孩子的时候,总喜欢缠着他问为什么,比如,为什么他们骑士团的剑被称为碎玉之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当时这样回答,孩子的两个眼睛一转一转就是不懂啥意思,于是他说,身为誓约骑士,有时候,誓约比生命还重要。

或许这世上没有比我们骑士更傻的人了吧?中年骑士抬头看着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骑士,静静地凝视了许久,然后深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黄沙飞舞的大漠中,只听得到风的嘶吼。突然,誓约骑士的阵营里响起了一句呐喊——“以誓约之名,冲锋!”

誓约骑士的呐喊声音,震颤着大地,马蹄在大漠中激起一团一团的飞沙,骑士们高举的碎玉之剑,蓝色的披风相接,如同沙漠里的一湾湖水。

近了,近了,那是帝国人整齐排列的长枪阵列,深红的钢盾,黑色的钢矛,制作精良的长枪兵红色板甲;长枪兵后,那些蓄势待发的帝国弩手,红色的弩手甲,专门用于攻城的重弩。

当蓝色与红色相撞击的那一瞬间,金属碰撞的声音,夹杂着战士的嘶吼与愤怒,顷刻间响彻大漠。

用力档下对方剑兵的重击,并做出顺劈的动作,凯伦又砍倒了一名帝国士兵,战马早已被枪兵刺死,自己连站着都已是勉强。抬头向远方望去,那是维克萨护送拉库姆酋长远去的身影,凯伦笑了,紧握碎玉之剑的手轻轻松开,身后,断落成一截的蓝色披风迎着阳光飘起。大漠的日光格外得刺眼,升腾的蒸汽似乎要把这身影吞没,看不真切的虚像,在一片厮杀声中消匿,只有日光下绽开的血花,格外耀眼。

伊拉恩湖畔,塞叶斯王都德亚希诺的必经之路,瑞阿斯村庄。

一队满载着货物的商队正缓缓地前进,数名全副武装的佣兵在商队周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领头的佣兵远远张望了半天,回头低声说,“这次那些小祖宗们好像不在,大家赶紧的。”商队车夫听到,对着驮马就是一鞭,马儿蹬蹬地跑了起来,佣兵和商队伙计也夹紧了马肚狂奔。眼见就要穿过瑞阿斯村庄,各位伙计都不由松了一口气,忽然听得马蹄声响,—队骑着骏马的年轻贵族从驿站里欢呼着冲了出来,华丽轻甲,镶金手半剑,胯下的纯种塞叶斯骏马,气势甚是逼人。

“哈哈,等了这么老半天,总算等来了!老大,您消息真准啊!”

“那是,老子是谁!我就跟你们说嘛,嗯,啥来着,擦,我忘了!哎,不管了,反正这些商人呐,今天是必须要过我们这关。”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贵族慢悠悠地骑到商队面前,身上的华服流光溢彩,配上纯白的骏马,简直是人中龙凤——只是那贵族脸上怪模怪样的笑容,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一脸坏笑的样子让人揪心。

这年轻贵族开口了,极为标准而且充满磁性的声音:“咳咳,适逢战乱,国家经济堪忧,咳咳,作为往来塞叶斯的商队必须加强戒备。在下是塞叶斯巴伦鹰爵之子杰弗里,咳咳,特领命前来试探商队戒备。好吧,废话就到此为止,来吧,一对一决斗,你们若是赢了,便放你们入城,否则,说明你们戒备不严,请另寻佣兵。”

“我的大人啊,这已经是第十次被你们拦着不让进城了,我们佣兵也换了八次了!还望您高抬贵手,放我们进去吧,要不,我们连雇佣兵的钱都不够了。”商队的头领一副就要哭出来的表情。

“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那这么多废话!说,你们到底还想不想进城?”杰弗里颇为火大地叫到。

“所以,如果我们赢了,你们就放商队过去么?”一个低沉然而清晰地声音从商队队尾发出,众人转头看去,一名身披黑袍的男子牵马站在那里,中等身材,但因为戴着兜帽,看不清面貌。

杰弗里的兴致一瞬间提了起来,他策马拨开商队众人,径直骑到黑衣男子身前:“刚才是你说的吧,对的,我从来说一不二,赢了的话,你们就可以通过了。敢问阁下尊姓?”

黑衣男子轻轻地去下兜帽,解开黑袍。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名俊朗的青年,中等身材,腰悬一把精致的十字护手剑,身穿蓝色镶边的锁子甲,锁子甲的右上方,有一个画着剑与旗帜的纹章。黑衣男子轻轻欠身,回答道:“在下是誓约骑士团见习骑士席诺,第十一骑士长凯伦的扈从,受人之托,希望您能放这些商队进城。”

“我的天哪,居然是誓约骑士!”商队头领喃喃自语道。

商队的伙计们慌忙跳下马来向誓约骑士行礼;佣兵们仿佛看到救兵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刚躲起偷偷看热闹的村民,也赶紧跑出来弯腰鞠躬;那些趾高气昂的贵族子弟丢了之前的傲气,脸色煞白。

“哈哈哈哈!”肃静的场地中,一阵放肆的笑声传出,唯一见到如此场面还开心不已的杰弗里,跳下马来,从马背上抽出自己的佩剑,大步走上前来,半人高的骑士大剑,镀金雕纹的剑柄,锋利坚硬的剑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堂堂誓约骑士出手,我等岂敢怠慢,哈哈,来!”杰弗里挥舞起手中的骑士大剑,做出自认为最帅气的持剑动作,一脸的兴奋与狂热。

反观另一侧,席诺,誓约骑士团的见习骑士,默默地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十字护手剑。相比于杰弗里那霸气凌人的骑士大剑,手持护手剑一脸认真的席诺在气势上要输了好几分。

两人在众人让出的空地中对面而站,席诺率先出剑,护手剑向杰弗里腰间刺去。杰弗里身体侧偏,手中的大剑用力地横劈过去,趁席诺后退躲剑的时候,又一记竖劈跟上;与此同时,席诺右手的剑在身后交换给了左手,顺着杰弗里未去的剑势,侧身左手出剑——剑背重重地击在杰弗里的右手腕上,“当”的一声,半人高的骑士大剑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决斗结束之快,似乎让人来不及反应,杰弗里愣在场中,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好了,你们可以放商队离开了吧?”席诺剑锋一挑,将护手剑收回剑鞘。

“我的骑士先生啊,耍帅也不带你这样的吧,一点情面都不留啊。”杰弗里摸摸自己红肿的右手腕,苦笑着摇了摇头。

席诺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杰弗里。

“行,行,行,你厉害,兄弟们放人!”杰弗里一脸无奈,赶紧回头招呼众贵族子弟放行商队。

总算可以进城的商队众人,满脸轻松地收拾起货物,待商队头领向席诺再三感谢后,开开心心地赶着驮马离开了这里。席诺见事情已成,向大家微行一礼,骑上马继续赶路,只留下一群还有些发懵的年轻贵族们站在原地。

和众人告别后的席诺,正独自骑在通往塞叶斯王都的乡间小径上,忽然听得背后马蹄声响,回头看去,只见杰弗里独自骑马追了上来。

席诺停马,“是杰弗里阁下啊,不知阁下还有何事?”

“骑士大哥,我也回王都,一起走可以么?”杰弗里气喘吁吁地说道,“哎,对了,骑士大哥,你叫啥来着?”

“在下是见习誓约骑士席诺。我正欲前去王都,一起走甚好,只是,你的那些好友。。。”

“哦?他们?人呢?好像是我骑太快,甩开了。。。额,没事啦,他们识路,回王都没问题!”

席诺看了看这急匆匆追来、连同伴丢了都不知道的鹰爵之子,不由觉得好笑,对这惹是生非的家伙倒生出几分亲近之意,点头说道:“既如此,我们便同行一程吧,对了,不知道,王都现今如何?”

杰弗里一听可以同路,高兴不已,连忙答道;“王都啊,这几年还挺好的,虽然听父亲说边境战事不断,不过王都倒是太平,太平到我们哥几个在王都居然找不到一个对手,弄得我们还以为自己都天下无敌了。”

席诺微笑道;“原来如此,我离开王都也有几年了,这几年一直跟随凯伦大人在外奔波。王都平安,是国之幸事,只苦了天下无敌的你们和死活进不了城的商队啊。”

“大哥,您别嘲笑我了”,杰弗里看看自己红肿的右手腕说道,“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厉害,原来你们誓约骑士这么强啊,好,我决定了!跟你混了,也混个誓约骑士当当!”

“这玩笑可开不得,杰弗里阁下,你是鹰爵之子,须继承爵位的,但若有意成为誓约骑士,按照骑士规章,除皇室外必须放弃爵位,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啥?还有这要求啊。话说我可是长子,放弃爵位的话,我爸非打死我不可!我去,不公平啊,不公平!”

弯弯曲曲的乡间小径上,杰弗里的抱怨声格外清晰,还夹杂着席诺略带笑意的劝解声,仔细地听,还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和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德亚希诺城,塞叶斯王国的首都,因斯维尔大陆最富盛名的城市。

整个城市建于大陆的最中央,北临全大陆最富有的舶运湖伊拉恩湖,西接繁华的商业城市伊拉恩城,东面则是森林环绕的军事重镇奥瑞塔尔城,南面坐拥整个大陆最宽广的常绿平原。数千年来,这座城市连通着整个大陆的商业运作,更孕育了一代代的璀璨文明。在这里,被后世尊称为第一个王室的塞缪尔家族建立了盛极一时的因斯维尔王国;在这里,来自巴尔曼大陆的格兰瑟姆帝国和最后的塞缪尔王室展开过生死决战;在这里,见证了一个个统一王国的终结和战乱岁月的开始。

如今的德亚希诺城,是由伊拉恩伯爵哈乐德·塞叶斯及其子孙所建立的塞叶斯王国的王都。护城河旁,古老而又坚固的高大城墙,环绕着这座王都,数座宽阔的石桥横亘于此;全副武装的守卫们正认真地盘查着来往的人们,城墙塔楼上令人胆寒的巨大弩机也警惕地张望四周。

停马立于德亚希诺十数米高、长逾百米的城墙之前,席诺想起了还在雅利安沙漠征战的骑士兄弟们,总是照顾自己的杰诺骑士,脸上一道长长伤疤的维克萨骑士,还有虽然严厉但总是宠着自己的凯伦骑士长,那些尚在雅利安的誓约骑士们,总是一身帅气的银色板甲和蓝色披风,在大漠飞沙中纵马迎敌。他们,还好么?

“大哥,我们该进去了。”杰弗里打断了席诺的思绪。

“好,我们进去吧,凯伦大人委托我去誓约骑士团总部呢。”

“嗯嗯,我也得回家一趟了。在外面浪了这么久,再不回去,估计老爸要怒了。之后我再去找你,一定要再和你好好切磋切磋!”

“好啊,随时奉陪!”

习惯了和平的王都居民,或许都已忘却了战事的残酷和艰难,甚至早已忘记了几百年前发生在这座古都的殊死搏杀,然而,总会有人记得的,也总会有人为之牺牲。当然,这座城市也记得,那城墙上的斑斑驳驳和护城河泛起的层层浪花一直都在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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