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仿佛略过谁的衣袖,痒痒的,却让人身子一紧,柳昀清自觉汗毛树立,可身后却空无一人。
“咳咳……”柳昀清这次只是在清嗓子,并不是在咳嗽。
很奇怪,这么紧张的时刻,按理说自己应该是紧张得喘不上气而窒息挣扎。可现在只除了心肺由内到外的神清气爽的感觉以外,便真的没有什么想咳喘的感觉了。
书房中悄寂无人,香炉上的檀香烟仿佛都凝固在空气中。
这种安静中,含着一丝诡异。
“什么人?!”柳昀清厉声问道。
没人动静,他却突然间像是病好了一样,从地上站起,双眼凌光乍现,急速扫过四周。
四周没有什么变化——除了桌上的画——
桌上那半兽半人、顶着牡丹的美女,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画中的闹市背景,空荡荡地铺在桌面上。
画中的人不见了。
柳昀清皱皱眉头,倏尔明眸舒展,唇角缓缓扬起,那一脸神情清爽,仿佛猜到了什么。
“来了?”
不管是谁,轻声问候,柳昀清的声音略微缥缈,离得稍远的人是绝对听不见这微弱的话语声的。
他虽问话却并没回头,整个人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等着预期中的回答。
没有动静,这种状态持续良久。
“你不说话,我可要转身了?”
“该死!不许动!”身后传来一个女子气急败坏却又紧张的声音。
柳昀清一怔,旋即笑容绽开,这人终于说话了。
如果没猜错,自己身后鬼仙未知的家伙,应该是从自己画中走出来的女子罢!
柳昀清画出这样一个女子,也并非是白日痴梦、胡乱而为的——
今儿白天,柳大公子出了趟门。坐着轿子出门的,毕竟身体太虚弱。但柳公子这样耐不住寂寞的人,难免会在途中掀开轿子窗帘向轿外看。
这一看,便看到了罗家药堂门口,四四方方的铁笼子里,装着一只猴子。
好大的猿猴!很多人都在围观。
柳大公子将轿子叫停,下车跟着观望。
走近,柳昀清在看清楚这“猿猴”的时候,清眸顿闪过一道凌厉的光痕——
这铁笼中装得,却是一只——装作猴子的——长着长毛的——人?兽?
说不清,道不明。
“这姑且是人罢!”柳昀清在一旁,对随身的家丁说道。
“公子还是快走,这种来历不明得东西身上一般不会清白,公子还是赶快走,免得又招上些来乱七八糟的东西。”家丁善玉有些害怕,轻轻扯着柳昀清的袖子,想办法将自家公子的拉走。
奈何柳昀清的双眼在这“怪物”的脸上愣是移动不开,等家丁劝到口干舌燥,他终于回过神,对善玉说:“来不及了,我现在已经招上了这东西。”
家丁面如土灰,没想到自家主子能这么淡定地说出自己身上招了妖魔的事情。
“你叫这家主人把笼子打开,我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柳昀清说道。
“不行!主子,你不能这么做!”做奴才的红了眼,觉得自己的主子开始鬼使神差了,便不顾一切当着众人的面驳回了自家主子的要求。
“善玉!”柳昀清皱皱眉,但依旧语重心长:“你没发现我现在哮喘都没有发作么?这东西……应该能治我的病!快把它拽出来,让我看看是什么!”
家丁善玉这才发现柳昀清说得确实是事实,于是便花了银两叫罗家药堂的老板差人打开这笼子。
人群倏然散开成一个大圆圈,围观群众都做好了第一时间被怪兽追到逃窜的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围观。
就在这空当儿,柳昀清抓紧时间找到罗家药堂的东家罗善人,问道:“这东西什么来历?”
罗善人思索了一会儿,看了看柳昀清,将他拉去一边,十分小声地说:“来我这偷药方子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子。”
“这是个人?”柳昀清惊讶。
“是的,我将她关在这,只是侮辱她一阵罢了,一个浑身长毛的女人,我能拿她如何是好呢!”
罗善人毕竟还是个大善人,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忘了粉饰自己。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柳昀清道。
见罗善人一脸雾水,昀青公子笑着解释:“我只是好奇,很久没出门,见到了新奇的事物,还真的忍不住想看个究竟。”
“哈哈……当是这样!柳公子便大大方方地看着便是!”罗善人单手一掸,做出个“请”的姿势,摇着柳昀清一同前去观看。
笼子口打开,“怪物”始有些畏缩,躲在笼子里不敢出来。
柳昀清轻轻俯身,在笼子边上蹲下,四下议论声突然变大。
柳家的公子出门了!村子里闲着的姑娘赶紧出来看,手上有活儿的也赶紧放下,出来见柳公子!
虽然柳昀清体弱多病,但毕竟相貌堂堂,人模人样一笑倾城,凭着那脸清镌的笑容,老少妇孺都向往不已。
“姑娘,”趁着人群纷乱,柳昀清向着笼子里轻声唤了一声,明眸善睐弯作新月,“出来吧,我给你个东西。”
笼子里怪兽身形纤细,半天才肯抬头,幽黑的瞳仁也似乎污浊,满目惶恐地眼神不小心和柳昀清对视,又赶紧低下头。
“姑娘,你长得真好看!”柳公子突然赞叹出声,怕这怪物不信,他当即补充一句:“柳某从不骗人的。”
似乎是感受到柳昀清没太大的威胁力,笼子中的怪兽抬起头,看着柳昀清的脸,不由得怔住。
柳昀清含笑点头,手从袖口中摸索几下,居然拿出一朵很大的牡丹。
“这朵花正配你长发,出来,姑娘,我给你带上。”
这怪兽“姑娘”现在赤身裸|体,幸而身上全是皮毛才稍微遮羞,柳昀清就想没看见一样,将手伸进笼子里,将这东西的手拉住,“别怕,你出去后就快跑,有多远跑多远!”
围观的百姓不知柳昀清跟这个怪物说了什么,但见这怪物爬出笼子,低着头等着柳昀清将牡丹花别在她头上,旋即,这怪物疯了一样冲出人群,吓散了很多人,等罗家药堂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人群中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
“我家主子犯哮喘了!罗善人,救命!”善玉大声,带着哭腔上前扶住柳昀清。
人群鼎沸,乱作一团,柳墨姝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的哥哥当众犯病的。
于是就有了前面柳墨姝添油加醋地告状。
于是,回家后,柳昀清凭借记忆画出了当时的女子。
于是,就有了现在站在她身后的女子——看样子,这女子是被柳公子的笔墨唤来的。
毛茸茸的小女子,头上还别着一朵火红的大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