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格外地好，前两天下了雨，气温降下来，夹杂着桂花清香的风吹得人分外舒爽。因为遭雨水洗过，阳光照在树叶上反射出炫目的绿，风一吹绿海中翻出一波波白浪。
巷子里几个般般大小娃娃无忧无虑地踢皮球，墙上画个粉笔框做球门，七手八脚地把球往门里送。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和皮球锵锵撞击砖墙的声音扰动着项小宇的心神，项小宇咬着笔杆眉头紧锁，“暑假过去大半，暑假作业才写了一小半，这一小半的一半还是在王小娉的辅导下赶工赶出来的。笔仙大人帮我设一个隔音结界吧，外边太吵，没法思考啊。”
笔仙大人从跳板上一个猛子扎进抽屉般大小的微型游泳池，潜游一圈后冒出头说：“你心思不在功课上，心不静到哪儿都静不下来。”
项小宇蹲下来撑着两腮问：“大人，心绪难以自控，老是这样学习成绩该怎样提上去？”
笔仙划水漂到泳池边，“下来洗个澡，洗掉杂念。”
项小宇不屑一顾，“当您那是圣水啊，能洗涤灵魂么？”
笔仙说：“洗涤灵魂的事儿本尊不清楚，洗掉灰垢绝对好使，顺便可以舒缓筋骨、调理内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什么的。”听到这么锁好处，项小宇早迫不及待脱衣服，“可是这游泳池太小了，跟我家泡脚盆差不多。”
笔仙活像条海豚，优美自在地畅游，“跳水是对游泳池最基本的尊重，你只管站在椅子上往下跳便是了。”
“不是吧。”项小宇说：“要我从椅子上往洗脚盆里跳水？还不得摔死我。”
笔仙说：“随你咯。”
项小宇想：“笔仙大人的话应该没错，大不了就是脑袋上撞一大包。”项小宇只穿条大裤衩蹲在椅子上，吸口气屏息，咬牙闭眼往下倒，指尖接触到水面的时候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听见全身六百多块骨骼同时咯咯作响。泳池里的水比看上去要深，很幸运地项小宇没碰个头破血流，他七扭八扭挣扎着出水，高呼“救命！”
项小宇被个脖子上长着鱼鳃的怪人拖上岸，好半天项小宇才缓过魂儿来，那个救他的类人生物主动打招呼，伸出指间连蹼的手说：“你好，我是亚伯。”项小宇与其握手，“我是项小宇，你好。”撤回手来时全是潮乎乎的恶心粘液，像抓了一把鼻涕或胶水。
亚伯用圆眼睛滴溜溜看他，“真是个美味的人类男孩。”吓得项小宇瞬间起一身鸡皮疙瘩。
笔仙大人说：“它的意思是你很可爱，放心，鱼人不吃人类。”
项小宇头回见到和常人一般体型的笔仙，放大后的笔仙看上去惨白依旧，五官如同印在一张纸上。项小宇不习惯道：“大人您变大了？”
笔仙大人说：“是你变小了。”项小宇环顾四周，果然桌椅像高楼、床铺像城垣、鞋像车、蝙蝠侠手办像蝙蝠侠（呃，这个……其实我想表达是像真的蝙蝠侠……好吧，似乎也没怎么说清楚，你们自己去理解咯）。项小宇惊喜道：“原来从这个角度看世界是这样奇妙啊。”
笔仙大人说：“我一直都这么看世界，并不觉得奇妙。你们人类无论是正常形态还是缩小后，看起来都一样丑陋。”
亚伯说：“我觉得很美味。”
笔仙大人小声说道：“鱼人脑子不好，你想想一条鱼能有多大脑子？尤其是记忆力差的厉害，它其实不叫亚伯，至少之前的几十个名字没有叫亚伯的，因为老忘记自己的名字，所以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就叫什么。前段时间看了部电影，非说自己就是里面那个蓝家伙，顺便把别人的名字偷过来了。”
项小宇好笑道：“亚伯很可爱啊。”
“咳咳。”笔仙大人清清嗓子，“臭不要脸，居然互相称赞。”
亚伯歪着头看了项小宇一会儿，过来说：“你好，我是亚伯，你看上去很美味。”要和项小宇握手，项小宇很尴尬地伸手。
笔仙讪笑，“没错吧，是不是不觉得可爱了，反而有点恐怖呢？”
项小宇苦笑：“该怎么办啊，笔仙大人。”总不能让亚伯跟复读机一样不断重复同一件事。
笔仙大人说：“把亚伯推下水，在水里它脑子能清醒点儿，待在陆地上太久有些缺氧了。”项小宇趁鱼人恍惚，发力将它推入水池，亚伯直挺挺往水底沉下去，项小宇慌了，“糟糕，亚伯被淹死了。”
笔仙大人异样地看着项小宇，“你脑子比亚伯也好不到哪儿去，亚伯是鱼人好不好，你见过淹死的鱼吗？你不会水干嘛要往水里跳，不是脑袋有问题是什么？”项小宇无辜道：“是大人您说的延年益寿的嘛。”笔仙说：“延年益寿也是在有命的前提下啊，淹死了还延年益寿个屁！”
亚伯恢复精神，拍打水面道：“项小宇、摩洛斯，一起下来玩啊。”
项小宇看向笔仙大人，“亚伯是在叫大人您吗，那是你的名字？”
笔仙面无表情道：“你听错了，它没叫我。”纵身一跃跳下游泳池。
项小宇左思右想暗自蹊跷，“又没别人，明明叫的就是笔仙大人。”套了泳圈也缩手缩脚滑下水，只敢贴着池壁浅水区一步一探慢慢走。
三人在水里嬉戏打闹，这时笔仙大人也不管尊卑身份，相互射水、玩水球、各种花式跳水不亦乐乎，直到精疲力竭。
亚伯好奇抚摸着项小宇泡皱的手指说：“真是神奇，你们人类身上的鳞很柔软，而且会变形。”
项小宇解释道：“这是在水里待时间长了的缘故，我们人类是陆地生物，下到水里是要付出代价的。”
亚伯似懂非懂，“就像我离开了水上陆地一样？”
项小宇上岸抱膝坐下，“差不多，亚伯。”
亚伯趴在项小宇脚边说：“真可惜，我还想带你去见见我的家人呢。”
项小宇说：“你还有家人？”
笔仙也从水里出来站直身子昂首往后拨头发，水珠滑过苍白的皮肤和肌肉健美的身体，“还有，但不多了。亚伯的家族是亚特兰蒂斯后裔，远比人类文明久远上万年。”
“亚特兰蒂斯？”项小宇张大嘴巴，“传说是真实的？”笔仙说：“遇见我之前你不是也单纯地相信神仙仅仅存在于神话传说中吗？”
项小宇说：“那亚伯和它的族人是怎么存活延续下来的。”
笔仙洋洋得意道：“本尊是神仙啊。”
项小宇说：“神仙也一定有办法救助人类家族喽？”
笔仙预感不妙，“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项小宇嬉皮笑脸说：“您可以让唐镇宇重新站起来吗？唐家的顶梁柱不能倒下。”
笔仙说：“本尊已经赏给唐镇宇叶露丹，康复是早晚的事。”
项小宇说：“您再帮帮忙，让他早些下床吧。”眼巴巴等候笔仙回应，笔仙无奈道：“本尊若是不答应，你必定不依不饶，好在本尊今天心情不错。”
项小宇高兴道：“多谢大人。”
笔仙说：“你先下去。”项小宇便赤脚站在地板上，只听身上骨头块齐声作响，没几秒项小宇成长十几倍变回正常模样，亚伯挥手道：“美味的项小宇，再来找我玩哦。”潜入水底消失不见。
笔仙跺跺脚，游泳池压缩的如同一幅画般纤薄，笔仙将画纸折起来叠好轻飘飘捏在手里进入笔筒，出来时笔仙着装齐整递给项小宇一个线头说：“用力拽。”
项小宇抓住线绳往外拉，扯出一副炫酷的机械假肢。项小宇双眼放光，“赞！”
笔仙道：“失去双腿的人穿上这幅行走助力器也能拿奥运冠军。”项小宇抱怨道：“藏着这样的好东西干嘛不早点拿出来。”笔仙说：“不是白送，用完要还的。”被浇了一头凉水，项小宇悻悻道：“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