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者骑车压坏了小贩两把小葱,婆姨不依不饶揪着肇事者要赔钱。老者不服辩道:“马路牙子是你家的?咋不说你占道?”
卖菜妇女遇上对手,拿出常年骂战的经验,摆足架势双手掐腰吐沫星子乱飞道:“你个老东西长个眼睛出气用啊?这么宽的马路哪儿不好走,偏偏往人家摊子上压,存心找事的不是?一把年纪了都不好意思说你,为老不尊的老流氓!做错事还狡辩,马路不是我家的是你家的,你咋不从人身上碾过去?我在这里做了十几年生意,还没听说过啥叫占道经营?你算老几?”噼里啪啦机关枪般一通难听话把老者气得脸色铁青,老者把电瓶车停放好,不接孙子放学也得出这口恶气,和妇女成对峙之势,指着女人鼻子也骂,把家里亲戚问候个遍。妇女也不做生意了,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尽数泼辣子倒出来,双方开始了你来我往无休无止的唇枪舌战,聚过来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王小娉撑着脑袋面无表情看窗外战争,细心的刘老师放下正在辅导拉琴姿势的新学生,走过来耐心询问:“小聘,你怎么啦,不舒服?”
“嗯。”王小娉轻轻说。
“哪里不舒服?”刘老师伸手探王小娉额头,王小娉没回答,将手放在小腹处。同是女人的刘老师一眼明了,说道:“你若是坚持不住就回家歇着吧。”
“谢谢老师。”王小娉起身收拾,把乐器和乐谱放进小提琴盒,“我会回家好好练习。”
刘老师欣慰说:“不用的,你已经拉的很好了,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勉强。”
出了“知音琴行”,老者和妇女尽管词穷还在互骂,苍白单调地重复一两个常用词,围观的人淡了兴趣。王小娉穿过马路没有去公交站台,而是拐进公共厕所,进入其中一个隔间换上背包里的衣服,出来时已经从白衬衫蓝灰格子裙变成半露肩T恤和黑色牛仔裤、帆布鞋变成鱼嘴高跟凉鞋,对着镜子画眼线、粘睫毛、涂口红,摘掉绑束马尾的皮筋,一头披肩长发自然散落。变身完成时两辆摩托车正好赶到,王小娉把包和小提琴全扔给一人,自己侧身坐上另一辆车后座。
堰湖大坝海拔百八十米,只有一条沿着山势蜿蜒而上的窄路,坡陡骑不动,项小宇和赵福娃推车往坝上走。走到一半,赶上D党的人做赛前准备,几个负责清路的马仔碰上上山的项小宇和胖福。领头的拿对讲机呼一遍,问名单上有没有一胖一瘦两个矮个子的少年组选手。那边回今儿只有成人赛,少年组仅仅是大东少爷的表演车队。马仔又问,不确认一下,是不是谁家亲戚?那边不耐烦回,确认个屁,肯定是闲杂人等,清理了!撂下对讲机,项小宇和赵福娃已经吭哧吭哧走到鼻子底下了,马仔站在一块大青石上居高临下大喝一声:“站住!”冷不丁一咋呼两人真停下来不敢动,这是被吓到了。赵福娃想妈呀真见鬼了,腿肚子先一软坐在地上。项小宇也是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心里明白不可能是鬼怪,鬼怪骇人不可能这么叫,说什么“站住”之类的外行话,显然只有人才会这么说,但是这么说的人都带有一种非善意的敌对意味。对方来着不善实力不详,又是在荒郊野地,发生点谋财害命的事儿顺理成章。项小宇担心在此处。
“滚!”那人简明扼要地表明意图,语气不容反驳。项小宇这回找到声音来源,几个人站在自己头顶正上方,怪不得一眼没看到人。
搞清楚是人就不用怕,项小宇说:“我们是来参加车神大赛的。”
“滚!”马仔踢下几颗碎石,有些落在两人身上。这段有大青石立脚,视野极佳,几个马仔被安置此处监视路况,本来被选中做暗哨就憋屈窝火,不能在坝上聚会热闹享受啤酒烧烤不说还得忍受蚊虫叮咬,见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没有离开的意思,暴脾气上来,领头马仔骂道:“****的来捣乱搅局子的吧,把你们连人带车从路上扔林子里信不信?”说罢三个二十多岁的光头男从青石上跳下,虎口上的字母“D”纹身显示出他们的身份。
赵福娃神色不安拉扯项小宇说:“算了,我们还是走吧。”
“先等等。”马仔头目指着胖福说:“我好像见过你……对了,在修罗场。”
“还真是他,猴哥带过来的那个胖子。”另一个马仔补充说道。赵福娃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些家伙是金丝猴小弟,把我给认出来了。
项小宇是个不怕死的,说道:“正好我们要见猴子,问他凭什么欺负人。”
马仔头目冷笑道:“听起来你是要找我们老大给这胖子做主来了,有意思,你是活腻歪了还是脑子有问题?”吩咐左右道:“车砸了,衣服全部扒光,赶他们光屁股下山。”
“哈哈,好,好。”马仔们都觉得这主意不错,上来一人擒住一个动手脱裤子。这时两束灯光从下面打上来,众人停下手上动作看那灯光渐行渐近,是两辆摩托。
摩托车停下,骑车的掀起头盔上挡风罩喊:“快让开,别挡道!”
马仔头目赔笑道:“是东哥吧,就让就让。”
后面的唐尔东摘下头盔问:“怎么回事?”
马仔头目答:“没事没事,小问题,马上解决。”
“唐尔东!”项小宇趁马仔不备喊一嗓子。
唐尔东奇怪,“项小宇?”
项小宇从两人束缚缝隙中挤出脑袋说:“是我。”
唐尔东下令,“放人!”马仔把人放了,项小宇的裤子滑至脚脖子。王小娉别过脸,项小宇才注意到后座上坐着个女生,赶忙面红耳赤地把裤子提起来,胖福也立马拎裤腰包住露在外面的半个大白屁股。唐尔东好笑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项小宇说:“来参加车神大赛。”
“我可不记得邀请过你们。”
“我们不请自来,我有钱。”
唐尔东苦笑,“好吧。”转身冲几个马仔说:“这是我同学,放他们上山,有事我担着。”
“哎。”马仔应诺。
唐尔东发动摩托车说:“坝上见。”一轰油门驾风而去。
项小宇和赵福娃继续推车慢悠悠走,胖福说:“刚才多亏了唐尔东,你说他也真有本事,几个比他长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在他面前居然服服帖帖的。”
“你对唐尔东产生好感了?”项小宇不悦道。
“我觉得他人不错,跟蓝金明、张杉杉他们不一样。”
“黑社会就是黑社会,没什么不一样。”
“他可是刚刚帮我们解围……”胖福倒还恩怨分明。
项小宇停下,瞪着赵福娃提醒道:“那又怎样?不过是摆威风显示他能耐大罢了,别忘了我们来的目的。”
赵福娃鼓鼓腮帮子。
上完坡便是平路,项小宇和赵福娃跨上车进度加快不少,经过许久的爬坡之后重新感受清风拂面格外舒爽。不一会儿便到了机车党聚集地,嘈杂的人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发动机轰鸣,两个人面对前方百十号来自各地的混混流氓有些畏惧,不自觉放慢了速度。
唐尔东看到两人到来,招呼道:“项小宇,过来这边。”项小宇和胖福顺着指引心惊肉跳穿过眼神异样的人群,唐尔东搭住两人肩膀说:“给你们见识见识传说中的车神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