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那头,肉眼能看到的沙滩其实是个满目苍痍的无尽暗礁,周围黑漆漆地,要不是乳石泛起一丝七彩光色,我们到现在还游不到岸上,估计三五千米都像气层叠连的光晕现象(海市蜃楼)。
十一人累趴在礁滩上,摘掉防毒面具,翻着眼大口大口呼气,眼前是个篮球场大小的天坑,上面坑坑洼洼的,全是围着隧道的石梯,人如果被吊上去,怕是倒立着走。
我还看到那浑然天成的洞口,泛着幽蓝色,呈漩涡状,由内而外释放出无数颗星尘,似乎正吞噬虚无缥缈的大量空气,又不像黑洞那般,什么都吸。
胖子两眼发直道:“我的妈呀!这那是天坑,活脱脱一个大吸盘,人要往上爬,还不被撕碎了?”
老秦有气无力:
“你他娘的懂个甚?这叫天梯,是通往灵主的大型殉葬陵,也是我们打眼的必经之路,星象上说葬陵以天坑,日月星辰做方位,风水则是堪舆山脉河流,除了气候,跟山体内部结构的石层密不可分,积聚太多了不行,减少了也不行。”
“得得得,怎么倒斗不用你教,胖哥我又不是没考过天文,历史鉴识地理探险我高中就读过,”
胖子一把推开他,嫌他身上酸秀才味太浓,转而朝我道:“许小哥,你看啥呢?”
我依旧盯着天坑,道:
“不对啊,这天体悬浮,如果因为大量陨石的磁场作用,而释放出无数颗星尘便于净化空气,从而供养天坑里那些昏睡千百年甚至万年的微小生灵,或者大胆推测,这极有可能是蚩尤陵。”
二锅头不以为然道:
“瞎扯!你咋不说这是埃及人数千年前留下的文化遗址?别说没可能,中国历朝历代出土的大型殉葬陵,就有一部分跟玛雅的建筑物几分相似。”
阎萌萌也道:
“有没有这种可能?你看我们现在的位置,从一开始,先是神农架巍峨起伏高低悬殊的华南余脉,它的某支脉系,底下埋着斜插棺,往里走个四五十米盗洞,到了无数个马蜂窝一样的冂形硬土洞,然后刨开了湿土层,下潜进了暗河,看到数也数不过来的落水鬼,和无数条血藤子,加上人脸鱼身的尸鲨,还有那凭空建成的天坑,这些现象是不是表明,我们歇脚的礁滩,是火山带形成的陆块运动……”
一对扎着马尾辫、英姿飒爽的孪生姐妹,同样道:
“鬼打墙?太扯了吧,看它构造,似乎只有战国以后,石匠砌出来的悬梯差不多。”
“这么说,寻找蚩尤陵是个天大的笑话,定是埋了比蚩尤更晚的秦汉殉葬陵?”
“到了这,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金棺铜棺都是棺,棺棺相斗,且看贼王败冠。”
王小海也盯着天坑看,完全一副门外汉的样子。
九崽子说:
“总不能不爬嘛,附近也没有隧道可以走,这边是深不见底的暗河,那里是一望无际的礁滩,佬们不爬天坑,难道游回去不成?俺可不想再下河了,那些血红血红的东西嘛,好怕人……就算上面鬼打墙,俺也要把它一铲子拍了,找到入口。”
九人兀自争论不休,我正想翻开迷彩背包里的探险绳,此时却听刀疤道:
“一群娃娃见识,叫俺讲嘛,这天坑的入口,先不管它是不是上古殉葬陵,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俺们土夫子淘沙有言:凡开大墓者,必点白烛,三拜九叩,方取棺中之物。否则鸡鸣灯灭不摸金,速退陵外,点上三支红蜡烛。”
“点白点红不都一样?下斗还那么多讲究。”胖子笑。
刀疤眼一瞪:“不一样,棺中取物,红烛犯忌,死者怨恨。陵外白烛,引鬼上身,活死人墓。”
我正想说什么?忽然想起这大半日的折腾,也应该是夜晚时分,连口饭也没吃水也没喝,太对不起此行倒斗了,于是翻包倒兜,总算找着压缩饼干和保温杯,尽管湿得不成样子,勉为其难,将就补充体能了。
“九儿,”我回头看,身旁哪有阿碧的影子?于是拍着胖子肩,朝大家喊:“九儿不见了!你们谁看见她了?!”
看我心急如焚,胖子正想说什么,忽听滩边传来喊声:“救我!小哥!”
大家第一个念头想到的自然是手持武器,跟在我身后,我拿着沙漠之鹰,已经顾不得冷静了,脑子里全是阿碧和我在一起的那些欢声笑语。
哒!哒!哒!哒!哒!哒!哒!
近乎发疯的扣动扳机,子弹快速穿透河面激起一层水浪,击在那血尸身上,因为他左手揪着阿碧的头发,左闪右移,不断往河中心游去。
尽管胖子抓着我不让下水,但是水已至膝,他只能干着急,看着我蛙跳,又是提枪射杀,索性和大家各自拉开枪栓,枪口对准游向河中心的血尸,为我火力支援。
我迅速抓住她的手,随身抽出一把剥骨刀,猛往她身后那个血尸头颅捅了几刀,只听弹声连射,那血尸吃疼,一下鱼打挺,潜下河不见了……
回到礁滩上,阎萌萌给她做人工呼吸,一会儿指掌压胸,一会儿拍背,阿碧吐啊吐,总算大难不死,人也醒了过来。
我揽着她的细肩,发现她的表情不太对功,阿碧手指上面,惊呼:“天坑!天坑!要砌墙了。”
那些熟悉面孔一下子消失无影,只剩阎萌萌和胖子,我有些惊慌失措,怒意难平,抬头望着天坑,但见刀疤、王小海、孪生姐妹,包括九崽子、二锅头在内,都镶进木棺里。
一群枯烂腐朽,形如僵尸,穿着石匠服饰,手拿石砖和敲锤,在他们身后,是一群没有躯体、披头散发的白衣鬼。
每个人全身上下,都被砖墙堆砌,痛苦万分,眼看要砌没了半个身子,而且天坑内的石梯只有裹陷,没有放出来。
眼看要移进去了,我冲胖子低吼:“探险绳只有七十米,一会儿我搭弓射箭,等抛好了钩往上爬,行不行看现在了!”
胖子喊道:“小哥!你只管往前走,大嫂跟同学交给我了。”
我跑到了天坑底下,沙漠之鹰的枪口已经杵实了铁钩子,半蹲,单膝跪,眼睛瞄着狙击镜,找准了天坑外侧,手一扣,箭钩“飕”一下宛若蹿天猴,拖着长长的探险绳,顷刻之间插陷了石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