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距离武当山共计八百八十八里,主仆二人外加一匹瘦马日夜兼程赶了三个半月的路,这让心中向往鲜衣怒马仗剑江湖的楚心然是一阵扼腕叹息,这几个月来主仆二人是睡过草庙,枕过青石,游过大江,眼瞅着还有一百里之地还遭了悍匪洗劫,成天装作高手神秘兮兮的老白被人一拳打趴在地,在瞅瞅自己,哪里有个王侯公子哥的风范?!
好说歹说咱家也是楚州一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咋来你一回武当山就混成了这个怂样?!
老白,我一看你就来气,你说说你,一开始装的像个大内高手似得,咋一遇见强人就怂了呢?!少爷我就是不爱练武,要不我就活劈了他!
嘿嘿一笑,老仆也没有争辩,只是牵着马匹的干枯手臂轻微抖动了一下。
武当山阳春三月,草长鹰飞。看门的小道童揉了揉眼睛,驱散了残余的睡意,老远望见远处二人一骑徐徐向着山门赶来。
长得人模狗样,这不过这马也忒寒酸了点不是?强压心中笑意,看门小童还是以礼相迎,丝毫不失了道门风采。
楚州东南府寒风凛冽,城主楚云易此刻正站在城头望向西北,楚家三代为官,俱是朝廷重臣,只不过前两代都是朝中一品文官大员,到了楚云易这里却摇身一变成了一州封疆大吏。
这还全是因为十年前的中原义战,当时中原九州纷呈五国鼎足之势,其下又各有十数个
附庸小国,离州一战,南越十万铁甲剑士将先皇围困于九龙潭,王朝各藩镇将军俱是无力再战,唯有楚云易一骑当千!率领八千西楚铁骑,破剑阵,七进七出于乱军剑丛之中,救得先皇血脉,八千楚州忠烈仅剩七十余骑,
此战奠定了楚云易王朝第一猛将的地位,至此以后楚云易收拢天下兵马,剑抵南越,饮马乌江,横跨千里大河收服北凉三州,一时间兵锋势不可挡,历经大小数百战,亲手斩下过不计其数的名将头颅,于是大周皇族敕封楚云易独领楚州牧,封楚侯,统领楚州三府十八郡共计二十万人马,
此去洛京面圣,家中之事尽皆托付与你了,
独霸一方的侯爷面若重枣,黑色的披风下是宽阔健壮的身躯。、
身后倚着楚字大旗的灰衣男子没有出声,只是楚州天寒地冻,给他本就病态苍白的脸上又平添了几分寒意,灰衣男子不住的往嘴里灌酒,看上去并没有听见楚云易的话。
仿佛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楚云易抬头看了看飘扬在城头的楚字大旗,年过半百的侯爷目光依旧锐利,继续朗声说道,佑安,我让白大师送心然去武当山游历,这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最了解他,依你看此事有几成把握?
许久没有说话的灰衣男子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君侯,北疆蛮族与我大楚隔江对峙,最近他们又往边境调动了三千满弦战船,战略意图已经非常明确,方今天下烽烟未定,天子遍急于招侯爷赴京,恕我直言,两军战事可能一触即发,君侯若是只身赴京,恐为不妥。
佑安,我虽然做事坦荡,戎马半生只是侥幸收复半壁山河,但毕竟功高震主,京城有所担心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帝王心术如此,我若不去,洛京那些士子大夫又该指点山河,做嘴上文章了,毕竟捕风捉影之事全凭文人一张利嘴。
不过我楚州二十万将士是真,只要大楚将士一心,我在洛京就会稳如泰山,毕竟二十万铁骑才是这个乱世最有分量的筹码。
赵佑安这次终于没在喝酒,兴许是清酒已尽,怔了怔神,天际间飞过一只雪域鹰隼,赵佑安精通谋略战阵,更有天赋驯服灵性飞禽,当年跟随侯爷转战北凉北兖之时,更是摆出了十面埋伏的战阵,将兖州名将杨净堂层层围困于积石山,断绝水源三天三夜,逼得兖州全境请降,一战成名。
赵佑安是一位儒将,战场上的他白衣若雪,一骑绝尘,跟随侯爷征战的这十年间,虽然没有亲自提剑诛杀一人,但是任谁也不会怀疑这位风度翩翩的楚州智囊,就是因为他的远见卓识低得上十万铁甲雄兵。
不过,往日纵马南北的谋圣赵佑安如今已经尽失了翩翩风采,现在每日只会做一些栽花养鸟的勾当。
这一切皆因为一个女子.
平定南越的最后一战,南越护城河前,,楚州铁骑已经攻到了南越皇宫城头,楚云易更是一马当先剑指东门,此时在皇城之上出现一个红衣女子素手弹琴,一曲·红绫霓裳曲·后,红衣女子猛然从七尺城楼坠下,
女子名为柳红绫,而肃杀凄切的·红绫霓裳曲·乃是赵佑安年少出山之时所做。
词曲,十步化相思,娶君至红绫。
默默无君信,愿卿成功名。
长恨离人泪,一朝负我情。
剑抵天涯处,饮罢君且行。
赵佑安面露凄惨笑容,单膝跪于南越皇城门下,怀抱红绫余温尚存的尸体,
仰天大笑了三声,一声惨过一声,
佳人香消玉殒,三军为之怄动。
当日,一代谋圣赵佑安快马三千里载着青梅竹马却是失了生机的柳红绫回到了楚州,将柳红绫葬于东南附渭水南岸,随即辞去一切官职,
发誓此生不在踏出楚州城半步。
这一切自然被楚州侯爷看在眼里,不过作为一方枭雄,楚云易有足够的耐心,他在等,等待着这头儒雅的睡狮觉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