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节过后没有几天,就迎来了北国的雪,柳絮一般飘飘洒洒,覆盖了整个校园。南宫月似乎有些感冒,上课的时候常听到她咳嗽。
中午休息的时候她请假出去,她回到教室后,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小塑料袋子。上第一节课前,我走到她身边,“月儿,你感冒了吗?”
她望了我一眼,清亮的眸子闪过一丝灰色,“嗯,下雪后天气转凉,没有来得及加衣服。”
我好惭愧,不该太大意,害得她感冒。“这样啊,及时吃药,注意保暧别再着凉了。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彭叔的车早已等候在了门外。
我陪着南宫月慢慢走出校门,彭叔打开车门让南宫月坐进去,我不同寻常地坐在了副驾驶室里。
道路两旁白皑皑的,中间的积雪被环卫工人扫空,南宫月需要早点回家。到善阳路的时候,看见雪中伫立着一位小女生,可惜被雨伞遮住了脑袋。
小女生穿得比较厚,外边单薄的羽绒服却有些破旧。小手冻得通红,东张西望好像在等谁。
“彭叔,停车!”走到小女生身边,她抬起头来看我,“你是谁,干嘛走下来?”我看清了他的容貌,有三分熟悉。仔细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哦,我想起来了,你叫凤若,是吗?”,
她后退几步,差点踩到路边的积雪里。我拉住他的手,“小妹妹,不要怕。我没有恶心,你哥哥是我的同学。”
稚嫩的脸庞上,粉红的嘴微微一撇,露出狐疑之色。“那——我哥哥叫什么名字?”
“——罗掘薪。”我饶有趣味的看着她,没有想到她的妹妹还挺心眼。
好不容易说服罗凤若上车,我请鼓叔把车倒回去,接半路上的罗掘薪。
不远处一个孤单的身影,在雪中踽踽独行。罗凤若打开车窗喊了一声,原本想后退的他,站住了身子。
罗掘薪微微张开嘴,好一会儿才说话,“妹妹,你怎么随便坐别人的车?”我看见罗凤若悻悻地沉下了脸,委屈得想哭,“罗掘薪,你干嘛?!这么大的雪,不怕你妹妹冻坏?”
拉紧头上的帽子,短小的羽绒服下面,露出了一截棕色毛衣。罗掘薪快步向我们走来,“归海鑫枫,我的妹妹不需要你来关爱!”
打开车门,我下车走到罗掘薪面前,弯一下腰:“掘薪,我真诚地对你表示歉意,希望你能忘记我们昔是的不愉快。”
这时候刮起了强烈的风,割得人脸好疼。罗掘薪还算俊逸的脸上,双唇冻得乌黑。他和我僵持着站了好久,最终握住我的手,然后陪着他的妹妹一起坐车回家。
到了罗掘薪的家门前,让他们兄妹俩下了车。刚准备发动车子,听到女孩儿家揪心的呼唤:“妈妈——”
声音里面充满恐慌和伤心,时间仿佛凝固了。我急忙下车,冲进罗掘薪的家里。看着他们茫然无措的样子,我有些不解,“罗掘薪,你们的妈妈怎么了?”
无奈而哀伤地看了看我,罗掘薪满心忧虑地说:“鑫枫,刚才我和妹妹,看见妈妈昏迷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我紧紧攥着拳头,“那你们还愣着干啥?赶紧把阿姨抬上车,送医院!”
一起帮忙处理好罗掘薪妈妈的事,南宫月要单独和我谈谈,也陪她到楼下散散心。
……
医院里,罗凤若守护着她的妈妈。输液瓶里的药水,流到导管里,一滴滴的下落。我问她:“凤若妹妹,阿姨叫什么名字?”
睫毛上还有泪珠,她抬起头小声地回答,“我妈妈叫罗慈静——”。
好言安慰她几句,我迈开步子走出去,背靠在冷冰冰的女儿墙上。拔通了罗掘薪的电话,“喂,罗掘薪。赶快到医院来,你妈妈的病情比较严重!”
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走出病室。罗掘薪在走廊的尽头,招手示意我过去。
走近他的身边,突然——他给我一记拳头,我被打退了两步,诧异地看着他。“这是你欠我的,那天林子里的事你应该没有忘。”我出奇地没有生气,接受了他还算合理的解释。
看看我平淡的表情,罗掘薪放心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鑫枫,我妈妈的病情到底怎样?”
我拉拉衣襟,减少冷空气的灌入。“罗掘薪,你妈长期劳累导致缺铁性贫血,现在又食物中毒。起码得调养一年半载。”
北风卯足了劲“呼呼”地吹着,罗掘薪的脸色灰白灰白,转而和天空一样灰。我害怕他顶不住,发自肺腑地说:“掘薪,从前的事一笔勾销。现在你就是我的兄弟,慈静阿姨的医药费,你不用过多担心。今后你的一切困难我替你解决。”
他听完我的一番话,身子颤了颤。我连忙过去握住他开始发冷的手,“掘薪,你相信我,句句属实!”
稳住身子,他嘴里喷出热气,“没有,我只是太感动了,不会轻易倒下去的。”
和罗掘薪进入病室的时候,阿姨已经醒来,她脸色苍白得好像纤尘不染的纸。
他走到罗慈静阿姨身边,俯下身体极其柔和地问:“妈,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罗慈静强撑着,想要坐起回答罗掘薪的话。结果,太虚弱没有成功。一旁的罗凤若赶紧扶住罗慈静,“妈,您才醒来,身体好差的,不要勉强自己。”
躺下后,罗慈静下意识地望了望罗掘薪兄妹俩。过了许久,“掘薪、凤若,妈妈病倒了,你们俩可怎么办呀?”语气中充满浓浓的伤悲、忧愁。
外边的风突然嘶哑着呼啸起来,罗凤若鼓起勇气说:“妈妈,您别担心,我和哥哥会照顾您尽快好起来的。”罗掘薪眉头微微皱着,一直没有说话。反倒是罗慈静阿姨安慰道:“薪儿,不要愁眉苦脸的。妈妈生病,你是男子汉,应该坚强才对啊!”
挤出一个笑容,罗掘薪故作轻松地说:“妈妈,您多心了。我怎么会不坚强呢?”屋外的风还在呼呼地刮着,罗慈静阿姨看着我,回过头问罗掘薪:“薪儿,这位年轻人是谁?都怨我,好长时间都没有注意到他。”
见我没有开口,罗掘薪替我说到:“妈妈,他是我的同学。”我点点头,只见罗慈静阿姨使了一个眼色给罗凤若,罗凤若走到罗掘薪的身旁,把嘴巴附在他的耳朵边,悄悄说了些话。
而后,我走出了病室。没有想到,为了南宫月曾经被我教训过的、令我十分鄙视的罗掘薪,竟然和我成了好朋友。并且,我还要求得他的谅解和帮助他的妈妈治病。
摸摸脑门,温度正常;再摸摸胸口,心还在跳;最后摸摸脊背,没有弯曲。嗯,我没有扯淡、更没有开玩笑。
坐在蓝色的连体胶椅上,感受穿透皮肤的冷,我埋下脑袋…
“枫儿,替妈妈把那双红色的棉拖鞋拿来。”上幼儿园的我,迈着欢快的步子去鞋柜那边,给妈妈拿拖鞋。滴溜溜的黑眼珠望着妈妈,“妈妈,您累了一天,我来给您洗脚。”
……
那时候后,我们还没有住上别墅,一家人过得挺温馨。这段时间,爸爸和妈妈的关系不太好,经常吵架;看着罗掘薪一家虽然贫苦,但是相亲相爱,再想想自己的家,好不是滋味。
忍住将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我攥紧拳头在腿上狠狠捶了下,转身回到病室。
病室里静悄悄的,薛紫莹阿姨已经合上眼皮休息。罗掘薪坐在让我坐在紫色的小木凳上,敞开心扉对我讲:“鑫枫,谢谢你。我已经把你的想法告诉妈妈,她欣然同意了。不过,这笔钱我有机会一定会还你。”
想必罗凤若已经知道我和她哥哥的决定,为了保护男人都不能丢的尊严,我应承着罗掘薪:“好哇,掘薪!这样子最好,将来我要拿着欠条找你还钱哦!”
兜里的手机开始响动,“秋天刚刚过……”拿出来看,电话里显示的是南宫月的昵称。
那边传来南宫月略带沙哑的声音,“鑫枫,你的善心发完了吗?!”还好电话的扩音效果不强,否则我会跟照镜子的猪八戒一样。折衷地对罗掘薪交代医院的手续,我腾腾地下楼了。
我坐回车里时,南宫月闭着眼睛假寐,轻轻地唤着她,“月儿,醒醒,不要生气啦。毕竟你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如果真的困了就睡会儿吧。”
一个“哦”在空气中散发开来,我似乎闻到被雨水浸湿的木头飘出的味道,再回过头,南宫月这次真的睡下了。
望着车窗外月白色的路灯,行道树模糊的身影投在的沥青路上,我不自觉地忆起了家中的一件事:
客厅里,爸爸面带着怒气:“钱莉,你如果看不惯我现在的生活,咱们可以商量下…反正孩子也长大了。”
中间的话我没有听清,从妈妈伤心欲绝的表情来看,貌似出轨的爸爸要和她离婚。许多无知的人都讲“男人有钱变坏”——我们家都从别墅里搬了出来,和发财也没有关系啊。
真看不透这世界的情,有的呢“山无陵、天地合才敢与君绝”,有的呢又“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和南宫月的感情会天长地久吗?扪心自问,我铁定一心一意的对南宫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