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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海上风浪(二)

4?3?17:钦差卫队行辕偃旗息鼓

第二日未时初刻,司礼监传旨太监赶到,传达了吕芳交待之事,又给了朱七两道圣旨。朱七向刘福宣读了皇上圣旨,要他立即组织人马去海船上清查,确保钦差大人安全。又随即到驻屯军驻地,向驻屯军把总传达了皇上圣旨,要他们增加人手,赶到码头布防,确保钦差大人安全。

司礼监钦差事务总管张扬,被前来传旨的太监押解回京。朱七依照吕芳之意,在随行人员中,提拨一个名叫白干果的太监,接替了司礼监钦差事务总管这一职务。

钦差卫队在天津钦差行辕休息一日,一夜平安。

由于海上有雾,不宜过早起航。再加上只有六十里官道,改进过的五彩舆驾双辕,快马加鞭,只须一个时辰便可到达,加上半个时辰的物资装载,赶在午时三刻正点时分开船即可。因此,早上就不需要那么早动身。

海船启航时间是鄢懋卿亲自定的,这里面很有讲究,景修根据易经八卦,以及天干地支演算而来。只有这个时刻开船启航,各处龙王才可通融,才会多加关照,勤加照拂,才会一帆风顺。因此,钦差队伍才会刚出京师便要休息一日,真实目的便是等待海船出发时刻。当时朱七建议休息一日,实际上暗中正合鄢懋卿意,原本两日均是好日子,只是头日不如第二日好,却也能勉强成行。

休息了一日的钦差队伍,已经没有了慵懒面貌,警惕性相当高,一应人员,个个都精神饱满。朱七催促着大家赶快起程。白干果新官上任,指挥着一干人等,有条不紊地工作。看得出来,朱七颇有眼光,选对了人。

清晨的空气清新宜人。太阳已经升上地平面一竹竿高,钦差队伍才收拾停当,驾车前进。

铜锣未敲,旌旗不展,仪仗牌子不举,也不叫人肃静回避。钦差队伍全部乘马,十二白衣女子已换戎装,坐在五彩舆前后车架上。当地驻屯军兵士随行护卫,队伍浩浩荡荡,却未发出较大声响,就连战马嘶鸣声都没有,旁观的人们,只能听到马蹄“嘀哒”的声音,以及车轮滚动大地的摩擦声响。队伍行进果然轻快,刚好一个时辰,便安全顺利抵达码头。路上虽也遇到几拨鬼头鬼脑之人探望,但钦差队伍阵仗确实太大,又严阵以待,且行进速度异常快捷,便不见他们有什么动静。

经过两日连续发生的事件,鄢懋卿本来就不事张扬的个性,现在就更不张扬了。他必须更加收敛行为,谨小慎微,处处提防,不能走错任何一步,否则,就将万劫不复。他明白,现在,已经给人留下飞扬跋扈之印象,一定有御史看在眼里,留在笔下,大做文章。尽管这些都不是他主观呈现的,可御史不会管这些个,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但不管怎么样,保命、完成使命,才是目前最要紧的。别人怎么评说,那是另外一回事,现在真是顾不上了。

景修心里非常明白,在严嵩羽翼之下,能得圣上如此器重一回,实在不易。人固有一死,就算前路荆棘丛生,也必须蹚过去;就算前路有豺狼虎豹,也必须闯过去。只有办好了这趟差事,后人,才有可能将自己,从严嵩千丝万缕般的阵营里,抽丝剥茧般剥离出来,给予正确评介。否则,永世都将钉在严嵩胯下,尽管他并不以为严嵩就是一个坏人。因此,他在遭遇多次严重生命威胁之后,也没向圣上提出换人要求,坚持打完全场。

鄢懋卿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他这一生,因了严嵩,可能不会有好下场,但这是给圣上办差,顾不上想这些,必须安全有效地完成任务,不然,就辩解的余地都没有。办理好了这趟差事,或许还有升迁的可能,只要升迁,也许就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口舌。无论怎么说,把握住机会,把这趟差事办好,才不会辜负祖父与父亲之教诲。

出来一趟,远离京城这个是非场,鄢懋卿反倒看得清晰了,对很多问题反倒认识得更清楚了,他在内心庆幸着,也在心里感谢着圣上,感激着恩师,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只有跳出那个圈子,才能看清那个圈子。

鄢懋卿之所以不与严嵩联系,是因为,他觉得本来此番巡盐是公事,倘若与他联系了,便会授人以柄,将公事变为私事。不与恩师联系,还在于不给他添麻烦之想。本来,朝堂上下,倒严之声浪日高,不要说他,即便是恩师自己也能明显感觉得到。因此,不与恩师联系,他相信恩师是能理解的。倘若真联系了,不管说些什么,都有可能成为别人抨击严相之把柄。于己于人,都极为不利,因而,他甘愿背负不通情理之骂名,也不愿给恩师带去一丝烦恼,带去一丝不利。官场是非,往往就是出在一些看似很小的事情之上,尤如千里长堤毁于蚁穴,是一个道理。严相经不起一丝半点的意外折腾,他照样经不起半点意外之打击。用危如累卵来形容他们的处境,一点也不会错。

送走了钦差大臣,刘福便想提出那人审问。可当他进到小屋时,里面已经没了人影。仔细察看,发现是刚刚才挣脱捆绑离去的,便在附近找寻。他怕此人挣脱后,再次危害钦差大臣,一定得将人找到。钦差大人倘若在他的地盘上出事,那也是他的安全工作没有做好造成的。容不得他有半点迟疑,带人沿着钦差卫队行进路线追踪过去,没想到真在半路上将其擒获。可是,却在押解回行辕的时候,被冷箭射杀。刘福想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的如意算盘,便就这样告终。他不无遗憾地说道:“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钦差大臣已经安全离去。”他这话,其实是说给躲在暗处之人听的,表示他放弃了了解内情的念头,大家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果然,此话一出,远处树林里闪过一个人影,便安静下来。

刘福无疑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是大内直接秘密安插在各地行辕的人之一,就连朱七,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的责任,便是直接执行皇上暗中下发的诣旨。皇上要他死保钦差大臣安全,至少要保证在他的地盘上不能出事。因此,他便只好遵照执行。其实,指使下药的幕后人是谁,凭他这些年的经验,心中早已猜到了七八分。抓人回去审问,只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而已。

钦差行辕,亦是皇上行宫,亦是皇亲国戚以及四品以上京官出行之接待处,只是依照各自身份不同,住宿的房间不同罢了。皇上去了便是行宫,钦差去了便是行辕,平时便是招待所。却不向外营业,在民间,是一处比较神秘之所在。行辕总管全是太监出身,表面身份是行辕总管,实际上却是皇帝安插在各地的特别事务机构负责人。朝廷凡有邸报均要送达,各地官员凡有异动,均要第一时间呈报皇上。这一机构直接由掌印大太监统辖,现在的掌印大太监是吕芳,自然而然地,这支神秘人马便归他直接统领。这是嘉靖帝执政三十多年来,苦心经营起来的特殊机构,神秘就神秘在知道有这个机构的人不多,历史上也没有任何记载。此后,鄢懋卿所到之处,其实都受到这支人马的暗中监视。他的一言一行,一直都没逃脱嘉靖的眼睛。所以,才有后来那么多人想要置他于死地,嘉靖都置之不理的情况发生。因为,没有谁能比嘉靖更清楚鄢懋卿此行的言行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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