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和老头子聊到一块？”
回家路上，爱伦问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戴维。
“也许是因为我思想过时了吧，”戴维笑道，“我是那种宁愿相信世上还是美好多一些的人，至少这样活着挺舒服的，不累。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说，你和老头子一样，也受过很多苦难？”爱伦皱眉。
“不多，”戴维道，“也不少。”
爱伦心里气的鼓鼓的，曼德雷克一直待她极好，几乎把她当成女儿一样宠爱。可今天，戴维几乎把这种宠爱抢了个光，看两人的样子，恨不得当场拜了把子。
整整聊了两个多小时啊，自己就没插上过几句话，秘书几次进来提醒该去摄影棚了，都被老头子延后了。
临走前，老头子约戴维抽空一起吃顿便饭，还把两人直送到办公室门口，惊得在会客室等待他召见的一群人目瞪口呆，看两人的眼神都变了。
曼德雷克老头子如此看重的人，来头必定非同小可。少说也是东部大财团的小姐、少爷之类的投资人。待老头子一消失在门内，几个西服革履的人马上箭一样窜上来，围着两人递名片，套近乎。
“你这部电影怎么样，能赚钱吗？”爱伦问道，她很关心这个，毕竟这关系到戴维在好莱坞的将来。
“不知道。”戴维道。“不过我会用尽全力去拍，力争让它变成部好电影。”
爱伦不满，“你还是力争让它赚到钱吧。马丁.斯科塞斯拍的是好电影，再好你还能好过《愤怒的公牛》？他都拿了最佳导演提名了，可还是没人愿意给他投资，他自己也穷的叮当响。”
说起这个，爱伦觉得斯科塞斯实在可怜。
“听说他还跟德尼罗借钱过日子呢，唉！也不知道他那漂亮老婆能不能守住这种日子。”
说到这，她又严肃的警告戴维：
“别把自己弄成那样，知道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戴维道，“没准斯科塞斯甘之若饴呢，他就是想拍对得起自己良心，对得起观众的片子。我也……”
见爱伦瞪自己，他连忙改口：
“当然，我更喜欢钱……我不喜欢受穷，你留神开车。”
爱伦扶稳方向盘，道：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些做导演的都想拍名垂青史的电影，这不也是求名吗？这和求钱有什么不同？”
“明知道答案的问题就不要问了。”戴维鄙视道，“林肯死了…死了…”
他忘记了林肯哪年死的了，
“他死了那么久，人们还记得他，其他的总统，除了HSD还有几个你能说上名字来的？导演求得不也是这个吗？乔治.卢卡斯挣了多少钱，没人会关心，你提他名字试试，别人会啊的大叫一声：我知道，那家伙拍过《星球大战》。”
“你就不能弄部《星球大战》之类的电影出来？”爱伦笑眯眯的问道。“要是那样，就实在是太棒了。”
戴维哈哈大笑，
“别妄想了，爱伦。我知道自己能吃几两干饭，我已经在努力的重新学拍电影了。这事你还是找吉姆去干吧。”
“吉姆？”爱伦疑惑不解，他狐疑的打量着戴维。“他有计划？你俩又商量什么鬼主意了？”
“没有。”戴维一时痛快说漏了嘴，心中暗自懊恼。“他拍片水平比我高嘛，这事当然要交给他干。”
“看不出来。”爱伦撇撇嘴，“脾气比你倔倒是真的。”
见爱伦没起疑心，戴维赶紧转移话题：
“爱伦，你帮我找几个真正的剧作家，把剧本完善好……写过剧本的小说家也行。”
想了想，他又道：“别找小孩子，找有生活阅历的。我这次要拍部好电影。”
“好电影？”爱伦哂笑，“什么样的才算好的电影呢？电影还有标准？”
“当然。”戴维道，“好的电影会让我们成为更好的人，这就是标准。”
回到家，戴维开始琢磨今天带米歇尔.菲佛去哪里玩，盘算着送她件什么样的小礼物让她开心。
他拿起旅游册子，一遍又一遍翻看，挑选有趣又好玩的游玩地点，手指头一点一点在地图上挪动着，不知不觉挪到了拉斯维加斯。
赌城？
自己没去过，菲佛会喜欢去那里吗？要不要自己先稍微试探下她的反应？
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窜过去，拿起话筒。
“喂？”
“戴维。”话筒里传来男人疲惫的声音。
不是米歇尔的电话，戴维有些失望。
“哦，吉姆，是你呀。”戴维道，“什么事？”
“维克多酒吧，过来…喝酒。”卡梅隆打了个酒嗝，他舌头都大了，说话也不利索。
酒气几乎顺着电话线扑面而来，戴维把听筒从耳朵边拿远了点，“我不去，你自己喝吧。我等女朋友电话呢。”
卡梅隆在电话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满是疲惫。
似乎有点不对劲，戴维道：“你怎么了？”
“没事。”卡梅隆道。
看来肯定有事。
“十分钟。”戴维道，挂了电话。
七分钟后，戴维在维克多酒吧的吧台见到了卡梅隆。一见面，戴维吓了一跳，几乎没能认出他来。
卡梅隆瘦的皮包骨，胡子邋遢的不成样子，眼似骷髅，头发也乱糟糟的扭曲纠结着。
“你看起来真吓人，”戴维问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大病了一场，差点…死掉。”卡梅隆大着舌头，嗓子沙哑，眉间愁苦。
“来杯威士忌，给…戴维。”他对酒保道。
“和刚才一样？也挂戴维的帐？”酒保问。
“对，”卡梅隆扬手胡乱指着戴维的方向，“挂…他的账单上，”
说完，他扭头对坐在旁边高凳上的戴维道：
“…没意见吧。”
戴维摇头，叹气道：“当然没意见，不过你既然病了，就不要再喝酒了。”他不满的对酒保说：“别再给他酒喝了，你没见他已经喝醉的不成样子了吗。”
酒保满不在乎的道：
“那又怎样？这里是酒吧呀，反正你付钱。”
戴维冲他挥了挥拳头，起身扶卡梅隆起来。
“走，我送你回家。”
“别去…我家，莎伦把我…轰出来了，你家沙发借我…用几晚。”
卡梅隆踉踉跄跄的走不稳，戴维几乎是拖着把他塞进了自己的车里，开回了家。
进客厅，把他往沙发上一扔。卡梅隆闭着眼睛囫囵自语：“我恨…意大利人，我恨他们……”
不一会儿，鼾声响起，他睡着了。
戴维叉腰看他，想了想，他走到沙发边，拿起电话拨了莎伦上班的酒吧电话。
“莎伦，吉姆在我这里。”戴维道。
“哦，知道了。”电话里，莎伦淡淡的道。
“我不问你俩之间发生了什么，”戴维道，“不过，你能不能给我个准信，他什么时候能回去？”
“让他死在外面好了！”莎伦恨恨的答道，挂了电话。
戴维拿着“嘟嘟”作响的话筒，挠挠头皮，感觉事情诡异。
卡梅隆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他挣扎着爬起身，借着月光打量四周，看了半天，才弄清楚自己是在戴维家里。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戴维，戴维。”他高喊了几声。
没人应声，看来戴维不在家。
他踉跄着摸到墙边，打开了客厅的灯，又走到洗手间，往脸上泼了几捧凉水，用力揉搓几把，脑袋终于清醒了点。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鬼一般的的消瘦脸庞，布满血丝的通红眼睛，不禁怅然若失。
他不愿意再回想去意大利拍摄《食人鱼2》的噩梦经历，自己总算活着回来了，没有被疾病、饥饿打倒，也没有客死异乡。
漫无目的的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他转到客厅，看见戴维留在桌子上的字条和外卖披萨。
打开盒子，拿起披萨吃了起来，披萨已经凉了。
吃完，坐在沙发上，他直勾勾盯着窗户外婆娑摇摆的树枝发呆。
十几分钟后，他下定了决心。
他站起身，紧走几步来到书房，坐在藤椅上，从紧靠窗户的书桌左角翻出几张白纸放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拿起铅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终结者》。
文思如泉涌，铅笔沙沙的在纸上留下一段又一段的文字……
深夜凌晨，戴维将车停在路边，面带微笑，他现在满脑子充斥着的全是米歇尔.菲佛甜蜜的笑容。
一下午加一晚上，两人不知疲倦的逛街、游玩，米歇尔玩的很高兴，戴维也觉得和她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让人心情愉悦。
走进院子，便看见了亮起灯的屋子。书房里，卡梅隆正对着窗户，坐在书桌上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戴维走进书房，沉浸在写作中的卡梅隆也没察觉到。戴维看了几眼，摇了摇头，出去倒了两杯橘子汁，回来放了一杯在书桌上。
卡梅隆回头看了他一眼，抬起根手指，道：“别打扰我。”
“没问题。”戴维转身就走。
“也别开电视。”卡梅隆在他身后大声喊道。
戴维停下身，走到书架旁，抽出一本书，道：“我去客厅看会书。”
客厅里，翻了几页书，戴维忍不住拿起电话，开始跟米歇尔有说有笑的煲电话粥。
说了没几句，他就听见书房门“嘭”的一声，被用力关上了。
“什么声音呀？”电话里，米歇尔问道。
“有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家伙在我这写剧本呢。”戴维把声音压低了点，“把自己弄的神经兮兮的，明天我就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米歇尔.菲佛嘻嘻笑了起来。
“改天介绍你认识。”戴维道，“那家伙很了不起。”
“我才不想认识精神.病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