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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特摩斯的诅咒

循声望去,眼前头戴雕刻蛇鹰形象的黄金王冠,穿着绣有精致图案的长披风和法老王独有的梯形衣物,胸前还挂着色泽鲜艳的王族护身符的男人是……谁?

蒙图朝不速之客发出仇恨地吼叫,晨心觉得他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努力地在混乱的记忆里搜寻眼前这张脸,可始终想不起来,只能尴尬地望向拉美西斯:“王族的装扮呢,你熟人?”

拉美西斯摇摇头,表示跟自己没关系,他冷下鹰眸瞪视眼前的男人:“你是谁?”

男子看看蒙图,自嘲地笑了笑:“林晨心,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好好看看我的脸,这张让蒙图痛恨的脸。”

“你是……”晨心低头沉思,脑中不断交织陌生而模糊的画面,猛然,她仰起脸,“图特摩斯,你是图特摩斯?”

“图特摩斯?”拉美西斯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那逼人的王者之风如潮涌一般,教人不敢直视,“十八王朝的图特摩斯三世法老?”

原来是他啊,亲手处死了娜芙瑞的法老王,也难怪蒙图龇牙裂嘴想咬他,失去主人的悲痛仍然深刻在脑海吧?晨心把手轻轻放在蒙图头上安抚它,以阻止刺耳的低吼。

“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愣愣看着晨心,在她身上依稀还能找到一点娜芙瑞的影子,图特摩斯张嘴想叫娜芙瑞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叫出口,眼前的少女不是娜芙瑞,不是那个只属于他的塞克梅特。

“林晨心,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告诉你,还有你,拉美西斯……”

图特摩斯垂下眼敛,神情悲伤,伸手拨开白雾,透过那稀薄的雾气,数百年前的悲剧再次呈现在晨心和拉美西斯的面前。

沉闷的嗓音如同压在心口的巨石,悲伤、哀痛……堵在胸口无法宣泄,让人难以喘息……

“几百年前,我被哈特谢普苏特放逐到神殿,她夺去了我的王位我却无能为力。那段时期是我最黑暗的日子,连我最亲密的妻子……也不过是哈特谢普苏特安排在我身边监视我的棋子。直到她的出现……”

图特摩斯的眼神有些陶醉,心爱的少女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萦绕不去。

“她的名字叫娜芙瑞,是神官的女儿。长长的青丝散在肩上,星辰般的水眸,婀娜的身段,完美的五官,优雅的举止,还有令人心神荡漾的微笑,当她踏着轻盈的脚步从我身边走过的一刹那,我的心……被她俘获了。”

“男人……”晨心“嘿嘿”干笑,拉美西斯狠瞪她一眼,让她收起讽刺的笑容,好歹眼前的男人是他所崇拜的伟**老。

图特摩斯没有理会晨心的讽刺,他那颗心早已被悲伤所吞噬了。

“可我不敢爱她,我害怕,害怕那是哈特谢普苏特的另一个陷阱,我还要复仇,还要从我那位高权重的母亲手中夺回王位,为了权力,我什么都会去做,包括利用她——我心仪的娜芙瑞。直到有一天,我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就像现在的你,拉美西斯。”

半闭黑眸,图特摩斯茫然地抬起脸,凝视晨心清澈如水、深黑如墨的眸子,他的娜芙瑞也有那么一双漂亮的眼睛。

拉美西斯搂紧晨心稚嫩的肩膀,图特摩斯竟然与自己如此相似,从利用到深爱,身边的女人早已成为自己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想过为了她放弃王位,我不再需要王权,我只要她陪伴在我身边。可惜,我的存在对哈特谢普苏特始终是个威胁,她执意要除掉我,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娜芙瑞,我只有战斗。”

“在娜芙瑞和臣子们的帮助下,我重新掌控了权力,反叛军逐渐接近底比斯,接近哈特谢普苏特。可奇怪的是,用尽一切办法,我扳不倒她,就像有什么奇怪的力量在帮助她,我们无法取得战场上的胜利,这极大地打击了反叛军的士气,我们即将面临着前功尽弃、全军覆灭的危机。”

拉美西斯颇为惊讶,对于后世法老们而言,图特摩斯是如同战神一般的存在,还有他无法打败的敌人?

“得到神谕的祭司告诉我,蛇妖阿波普就附在哈特谢普苏特身上,它有聪明的头脑以及传承自太阳神和伊西丝的强**术,我又如何能轻易地击败他?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娜芙瑞告诉我,她是塞克梅特力量的拥有者,唯一可以除掉阿波普的人。为了收拢民心鼓舞士气,我亲手将娜芙瑞捧上战争女神的位置,可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塞克梅特的继承者。”

图特摩斯的语调变得沉缓而忧伤,晨心逗弄蒙图玩耍显然没认真听他讲述爱情故事,倒是拉美西斯神色凝重陷入沉思。

“就在那天,娜芙瑞向我道别,她说要去将哈特谢普苏特拉下王位,还嘱咐我忘了她,要成为爱护百姓的贤明法老,那一刻,我感到恐惧,一种即将失去她的揪心的恐惧,我不让她离开,可她还是走了,让蒙图消除一切关于她的记忆,在我的世界消失。”

“你真的忘了她?”拉美西斯突然开口,图特摩斯排山倒海般的恐惧感染了他,紧握晨心的手,捏得晨心生疼,她不住地甩手,想要甩开拉美西斯的钳制。

“是的,我忘了她……我最后的记忆是一名徘徊在脑海中的少女告诉我,她爱我,我却始终记不起她是谁?夺回王位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应承祭司团的要求,处死杀掉哈特谢普苏特女王的刺客,以得到他们的承认顺利登上法老之位。”

“那个刺客就是娜芙瑞?”透骨的恶寒侵袭了拉美西斯,晨心看起来则没有任何感觉,她左顾右盼,只想快点从这迷雾中离开。

图特摩斯有些疲倦,下唇被咬得渗出血丝,他别过头不再说话,身后薄雾好似水晶玻璃般清透,那些模糊的影象和细碎的嘈杂声也开始清晰。

走进神殿,凝望阿蒙-拉神的石像,图特摩斯虔诚地跪拜在祭坛前:“阿蒙-拉神,我埃及之父,不要再继续折磨我,告诉我,梦中的少女究竟是谁?”

神殿一片死寂,小小的火苗在风中跳跃舞蹈,映照出图特摩斯焦急的脸。

“伟大的太阳神,我以法老王之名,请求您告诉我,告诉我少女的名字。”

石像空洞的眼眶滑下晶莹的泪珠,浑厚的声音响彻太阳神庙:“失去记忆的法老,她的名字叫做娜芙瑞。”

声音响起的瞬间,图特摩斯的记忆如泉水源源不断向外喷泄,潮涌而来的片段使他的头快要炸裂,眼前掠过一幅幅熟悉的画面。

蓦然回眸,那个俘虏自己心魄的少女,那个名唤娜芙瑞的少女,那个好似小鸟般偎依在他身边的少女,那个与她定下爱情誓约的少女,娜芙瑞的微笑,娜芙瑞的娇羞,娜芙瑞的坚强,娜芙瑞的温柔,娜芙瑞的善良……一切都恍若隔世……

他耳边传来清晰的凄叫,那是娜芙瑞的惨叫声,碧绿的尼罗河翻腾起殷红的泡沫,那是娜芙瑞的鲜血……

图特摩斯冲出神庙,跳进尼罗河,当初娜芙瑞坠落的地方,他不顾侍卫们的惊呼,执着地想要潜入水底,即使是死,也要寻找到自己心爱的少女。

尼罗河神哈比拒绝夺取法老王的生命,掀起浪花将他推回河畔,图特摩斯平躺在草地上,双眸呆滞,仰望晴朗的蓝空……

她已经死了,被割去舌头推下尼罗河,被巨鳄撕咬得尸骨无存,是自己裁决了她,是自己处死了她,是自己改变了她的一生,是自己为了顺利登上法老王之位夺走了她的生命……

娜芙瑞已经不存在于这世界,不存在于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她已经离去,离开尊敬她深爱她的人的身边……

轻轻哼起娜芙瑞生前最爱的悠扬曲调,透过洁白的浮云,他似乎又看见了,跪坐在自己身边编制花环放声歌唱的心爱的少女。

侍卫们赶到图特摩斯的身边,幸好王平安无事,否则他们得被活生生地剥下一层皮。

“王,您怎么了,没事吧?

侧身蜷缩身体,图特摩斯抱住自己快要炸裂的头,犹记得当初她临死前凄美的微笑,还有那最后的信息……

“图特摩斯,我爱你……”

猛地,图特摩斯失去神采的黑眸滑下两行苦涩的泪水,他发出凄厉而揪心的哀嚎,声音是如此的嘶哑,如此的悲伤,这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疼痛,他绝望地呼唤爱人的名字。

“娜芙瑞————娜芙瑞————”

侍卫们不知所措,甚至不敢靠近自己的法老王。

“王……”

图特摩斯缓缓睁开双眸,向近卫队长下令:“杀!给我杀!杀掉哈特谢普苏特的后裔,凡与她相关的人一律格杀勿论!毁掉她的墓穴,将她的名字从所有铭文上除去,将她存在的痕迹全部抹掉,我要让她的灵魂不得安宁,我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图特摩斯的双眸被疯狂渲染得绯红,侍卫们从未见过冷静的王如此凶残的可怕模样,他们领命匆匆离去,害怕自己随时会成为图特摩斯怒气下的牺牲品。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娜芙瑞为什么这样做……阿蒙—拉神啊,我埃及之父,为什么赐给我们这样的命运……为什么……”

拉美西斯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撼,图特摩斯看了看晨心,她深邃的双眸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捉摸不透,叹了口气,他声音越发低沉。

“恢复记忆以后,我很害怕呆在埃及,害怕看见尼罗河,我率军东征西讨,攻打各国,拓展埃及领土,同时,为了不悲剧再次发生,我也试图寻找可以封印阿波普的太阳神之眼。不知不觉中,东至幼发拉底河,西到利比亚,南达努比亚第四瀑布,埃及的疆域变得史无前例地辽阔,可我没有找到太阳神之眼,却知道了另外一件更加残酷的事,所谓的战争女神,不过是埃及王族登上法老之位的牺牲品,伟大的伊西丝的儿子——荷露斯的血统引导着我们的命运。”

拉美西斯瞪大双瞳,晨心则是扯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嘲讽浅笑,所谓的战争女神,不过是埃及王族登上法老之位的牺牲品,这些早已知晓,她表情淡然,甚至没有停下逗弄蒙图的手。

征战归来,拖曳着长长的披风,款款走进阿蒙神,图特摩斯久久打量太阳神阿蒙以及荷鲁斯的石像,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沉重而沙哑。

“阿蒙-拉神,谢谢你牺牲自己的女儿助我登上法老之位,让我一生都在痛苦中度过。”多日征战导致极度疲惫,图特摩斯有些站立不稳,他扶住祭坛继续凝望神像,“我的身体里流着荷露斯的血,太阳神的血,我是高贵的王族,为了王位一切都无足轻重。我要活着,建立我的国家,守护我的人民……”

沉默片刻,图特摩斯唰地抽出利剑,砍向坚硬的石像:“你们要我活着,要我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然后高高在上直到走完你们给我安排的命运!”

歇斯底里地举剑猛砍神像,利刃激起碎石与火花。终于,他累了,无力地跪坐在地,血红的双眸斜视完好无恙的神像,图特摩斯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一句话。

“埃及的诸神,你们高高在上,我无法对你们进行报复,不过你们给我好好听着,我用我的血和性命立下诅咒,皇族血统即将被葬送,埃及不会再由荷露斯的后代来统治,太阳神之血会永远断流在十八王朝。”

晨心微微一颤,手停在半空,终于望向图特摩斯。

画面消失,白雾又变得浓厚,图特摩斯缓了口气,抬头直视愣怔的拉美西斯和林晨心。

“我以为只要能够结束荷露斯的血脉,被称为战争女神的少女,就不会再遭遇悲惨的命运。诅咒应验了,图坦卡蒙还没来得及留下任何子嗣就被暗杀,荷露斯的血统也就此结束。”

紧捂双唇,以免发出惊讶的叫声,晨心说不清现在复杂的心情是惊还是喜。

“林晨心,继承塞克梅特称号的少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伊西丝依然没有放过你,你还是没能逃脱痛苦的命运,可是我想让你知道,拉美西斯身上流淌的,并不是你所憎恨的伊西丝的儿子的血,延续了十八个王朝的荷露斯的血统早已在我的诅咒中消失了。”

拉美西斯和晨心都惊讶地紧盯身影逐渐变得稀薄的图特摩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拉美西斯,骁勇善战的继承了太阳神意志的一族,完整的战争女神已重新现世,为的是与阿波普的决战。保护你心爱的女人,也许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在等待着她,不要走上与我相同的道路;林晨心,希望你记住,你的死会让你想守护的人痛苦一生。现在,面对命运,我相信,你们有逆转这齿轮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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