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巫己总是坐卧不宁,却不知为何。昨日直至子夜未眠,她悄悄取了一只牛骨,用刀在上面仔细刻了九个凹洞,填入碳火灼烧,牛骨“噼剥”,焦糊之气弥漫。
巫己伸出纤指,细细抚摸牛骨上的裂纹,闭目体会玄妙。神告示:“东方有煞,形似伏蛙。”从夜半直至日旦,巫己苦思不得,不知所指为何。她遍祷诸神,一无所获。
巫己顺着风蓦的目光看向吉婳,注意到她胸前悬着的蛙形青铜项坠,一片片绿松石在阳光下交替闪耀。巫己猛然醒悟:伏蛙便是女公子!那一双玛瑙镶嵌的蛙眼溜圆的,直瞪瞪望了自己一夜。可女公子不理世事,玩心炽盛,平日最喜欢的事便是在林子中闲逛,也已有二年没再走近自己的巫室。巫己又看回风蓦,窥察出他冷漠神情下涌动的热切,心道:“莫非要借由他应验?此人深浅一时难测。”
巫己脑后悬着的赤蛇忽然仰起头吐着信子,“嘶嘶”有声。巫己从腰间的丝囊里摸出一粒朱砂,反手投向赤蛇,赤蛇伸出长舌迅疾将朱砂卷入口中,安静下来。巫己转过头,缓缓走向众人。
吉婳细看两只犬,白毛立耳蓝眼,四足自膝以下有深灰色豹纹,嘴极阔,虽消减了几分可爱,但带出些霸气,很是招人喜欢。吉婳不免想看清主人模样,只见此君黑衣黑裳黑冠,神情肃穆,貌似甚难亲近。
风蓦头冠上插着两只鹖尾翎,羽丝像马尾一样悬垂着,随风轻颤,煞是好看。鹖鸟善斗勇猛、至死不屈,是勇士的象征。子乌国地处西南,这种北地出产的鸟羽是稀有之物。吉婳心道:“原来还是勇士,可竟然喜欢宠犬,好生奇怪。”她并不知这鹖鸟翎是风蓦北游的收获之一。
君固看见风策,唤他到近前坐,风策示意风蓦跟上。眼见风蓦气宇轩昂,君固问道:“稷卿,这后生是蓦吗?”
“君公,正是臣的小儿蓦。”风策答道。
“哦,以前见过的,怎么不像了?”君固问道,有些惊异。
“君公上次见时他年纪尚幼。小儿为了增加见识,外出游历了二年,前几日才回,今日特奉君公之命带他来述报路上见闻。他面上有了些风霜,筋骨也宽阔结实许多,臣也觉得变化很大。”风策咳着说道。
君固看着风策,关切地问:“稷卿这咳疾是不是加重了?”
风策道:“不碍事,出门灌了几口凉风,喝些热汤就好了。”
君夫人侧转头吩咐身后的宫奴,道:“取些蜜浆调与稷卿吃。”
风策连忙俯身,道:“谢君夫人。”
吉作正对风策坐着,笑道:“你这身体不比从前了,看样子再难上山打虎了。”吉作任子乌国大亚,统帅军队,日日勤于操练,肤黑身健,正是壮年。
风策心里一冷,面上却笑出来,回道:“仆自然是不能和大亚比,大亚坚刚,如磐石一般。”
言毕,风策瞥向坐在吉作右手的司空,司空正一团和气地和身旁的人说笑着,似乎没有注意到二人的谈话。
吉作“呵呵”笑起来,道:“我也老了,不能和他们年轻人比了。”吉作眼角的余风扫向了阶上的君夫人,君夫人也正看他。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就迅速移开,不着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