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初露端倪（割谷）
上学只能是一个半截子梦。
软磨硬泡之下孟良最终得以上学圆梦，也只去了一年，便无奈弃学，务农成了此后营生。家穷、钱少，养不起闲人。八岁，可以干不少活计。多一人多一份力，谁会供养供养着一个小劳力读闲书，家里人可没有那么眼光长远的贤者；再有家风朴实，性格善良，不会投机取巧，贫穷是注定了，而且还要世代相传。
上学就有用，哪怕只有一年。起码认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知道外面还有一个大大的世界。就算锄地，割草，放牛也格外带劲。孟良下定决心，用几年攒下的零钱买回一本带画的旧书。宝贝似的捧在手里，摸了又摸，擦了又擦，拥在胸前无限陶醉。心里激动与第一次卖冰棍相似。几天之后，孟良邹起了眉头，不认识的字太多，几乎是句句难懂，加之无处可问，书成了摆设。他试着去学堂求解，向大人请教，全都无果而终。心中那个郁闷，就甭提了。
一年了，孟良连蒙带猜，全书竟通读了一遍。虽说意思不是很懂，可见识却增长不少。见识越广，抑郁越浓。他越来越为自己的将来担心，地里种不出万人景仰，山村盛不下九天鲲鹏。怎么办，怎么办？孟良绞尽脑汁想不出半条出路。愁呀愁！
躺在山坡上，头枕着胳膊，叼一根白草棍，孟良正望着流云发愁。一年就这样愁闷中消失。不知看了多少回白云，赏过多少次花草。激情正渐渐褪去。他又一次躺在草丛中，咳声叹气。花草都认识了孟良，散发出阵阵清香，抚慰着他不安的心绪。草香让他内心平静不少。常年与山石草木为伴，使他对它们有说不出的亲近感。在山上，在树林，在草地都让他精神愉快，浑身充满力量。爬山就成了孟良最大的爱好。附近的山水让他转了个遍。
山顶石台上，孟良正享受着大山的安抚。草木都活了，带着感情，山石灵动，仿佛会说话似的。孟良沉浸在草木山石的“幻境”中。今年，他十三岁，实在不能再等，要不真的要种地一生，再也没有离开小村的机会了。这“幻境”不知出现了多少回，已经成了孟良消解愁闷的秘方。如果实在烦闷不堪，他总会登山求幻。这已经引起大人不满，多次给以斥责。对此，孟良毫不在意，该上山仍旧会去。只有上山，只有入幻，才能安抚他内心的躁动，熨帖他内心的愁苦。孟良成了村里有名的山痴。
内心愁苦，做事就心不在焉。孟良干什么都丢魂似的，让人放心不下。现在，他正漫不经心的割着谷子。
“哎呦！”孟良爆炸似的喊了一声，吓得他父母一哆嗦。
“怎么啦？”忙问。妈妈扔下镰刀，小跑着赶来。
疼！揪心的疼！从脚心直钻进心里。抬起脚，钉子似的谷茬扎在鞋底上，露出半截，再笑。扒下鞋，脚底被血浸湿了一大片，伤口流着血，像个小泉眼。孟良咧咧嘴，还没来得及说话。
“看看，就这点出息！别干了，歇着去吧。”他母亲见伤势不算太重，放下心，责备了两句，扶着孟良坐到树荫下。
“整天不知想什么，不是割手就是扎脚。不想干，你就说。”孟良的父亲气得脸色发青。十三岁，除了上山看草，没什么正经的。干什么，什么不行，没一样拿得出手。走在街上，他觉得脸皮都发热。十三岁，该有提亲的了，却没一个因此登上他们家门。这都成了他父母的心病。现在，扎了脚，不能割谷，不能推车，说不得还需要别人照顾。怎能不令他父亲大发雷霆。孟良乖乖的闭上嘴，一句话不说。
“他爸，别嚷了，快过来。老流血！”
“就不让人省心！”他父亲见他妈着急，放缓了语气，抱怨着过来查看。血还在流，看样子伤得不轻。见状不再言语，揪了一把干净的干草叶，点燃了，烧成灰，按在伤口上，扯了块布条绑住。“别动了，老实呆着吧。”说着，就去割谷。谷子是一年的辛苦成果，是来年的希望，无论如何要收到家里，受伤也得忍着，为它让路。
这一次受伤，让孟良歇了七八天。农活最忙的时候，半个劳力缺了。让谁心里都发堵。自然没人给他好脸色。对此，孟良早就习以为常。这反而给了他读书思考的时间。孟良回顾了一幕幕往事，心中有了决断——离家闯荡。要想万民景仰，只有外出闯荡。这是孟良得出的结论。
年轻人有一样好处，说干就干，不惧后果。撞了墙，可以重来，反正有的是时间。敢闯就是年轻人莫大的本钱。不需要详细规划，不准备应急预案，不管有否准备，无论条件是否成熟，全凭一腔血气，瞬间的冲动，远大的理想；说闯就闯。孟良心中沸腾不已，辗转翻覆，激动，刺激，伟大。仿佛这一刻他成了状元，当了将军，作了皇上。美！无比的美！如云的亭亭美女，无边的各色水果，花不完的钱币，用不尽的随从……真是太美了！美女娇媚欲滴，前凸后翘，曲线玲珑；麻酥酥的声音让人心颤，腿脚不听使唤；皮肤如玉，眼神放电，让人喜欢的魂都丢了……天空中只剩下几颗碎星，孟良毫无睡意，他走火入魔了。咯吱吱，咯吱吱……要不是几只老鼠磨牙嗑物，打搅了他的美梦，这一夜，恐怕难以自拔。
回过神，孟良不由得一阵心悸，好可怕的魔念。单单一念升起，便整夜想个没完。幸而老鼠相助，不然仍旧深陷不拔。感谢老鼠破局，对其三天不管，任其屋内肆虐。孟良要报恩。他爬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天亮就走，离家逐梦。
人不是机械，再激动，再兴奋也当不了休息。翻覆了一宿，早就困的难受以极。片刻之后便哈欠连天，眼皮打架。挣扎了一番，孟良忍不住倒下，呼呼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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