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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洗心回忆(上)

碧空无垠,秀峦如簇,,灵泉叮咚,飞瀑坠神池;清风徐徐,妙药满地,百鸟齐鸣,百兽共寝。这是一片神圣的祥和之地,没有征伐,没有欲念,纯净得似不属于这个世界;翠秀群峰间,一汪清池碧蓝如天,映照白云悠游;灵禽掠空,拂带盈香满袖。

此刻,池中漂浮着一人,衣衫褴褛、血迹斑斑,黑发铺散如灵蛇戏水,睫毛轻颤挣扎着欲醒来却始终睁不开眼,无数的声音回响在耳畔。此人正是凉没。

十二年前,年仅四岁的凉没一朝至天堂跌落至地狱——

荆家宗祠,荆蕴莨神色悲戚的望着凉没——她唯一的女儿。“事实证明……没儿却无术数天分,所谓的天才之言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二哥……”

荆重天也是很无奈,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凉没虽是他侄女,可荆家自古的规矩却是破坏不得的,莫说是他和二哥,就是大哥来了也无济于事。

俞景星则是满面复杂之色,无法修行或许也是好的。她宁愿她的没儿不知世事多艰,平平凡凡过完这一生。可对于术数大家而言,这必定又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荆家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以期证实凉没不凡的术数灵根,可事实却是他们失败了。莫说术数灵根,凉没甚至对自然元素都没有丝毫感觉。

小凉没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她完全不明白这三个对自己来说最亲近的人,为何一个比一个样子怪。但是聪慧如她,却是明智的选择了沉默,那副乖巧的样子,看得人心中不知觉的泛起一片温柔。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荆家继承人无法修习术数”的传言,一日间席卷了整个东幻。一时之间“废材”之名大盛,几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只是刚记事的孩童都知道说“荆凉没?就是那个废物!我都比她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是外人的话。可即便是荆府之人,他们看向凉没的目光,竟然也是从最初的惊艳带上了一丝怜悯。谁说不是呢?凉没生得天仙一般,还曾被视作术数天才,她本该是受万人敬仰的。然而……一夕之间这一切就都变了。这样的反差即便是自家下人都难以接受。

“不是曾有传言称,荆凉没于术数方面表现神异,极有可能拥有成形灵根。怎么这一下子就……就成废物了呢?”

“嗨,谁知道呢。多半是那荆家故意为之,不过现在竟然露出这风儿来,这荆家才是真的丢人了。”

“而且我还听说,这荆凉没可是体弱多病来着,说不得是早夭之象。”

“可那荆家不是还有个荆凉羽?听说他可是个真正的天才人物,如今方才十岁已是获得了华武的认可了,荆家有他在一日相比也不会如何衰败了。”

“切,你知道什么!荆家历来有家训——长房子嗣不问家事。就算是荆家败落,那荆凉羽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不然你以为凭借荆家的势力,真有必要将其送入华武。”

“还有这等事?还真是有够奇怪的。”

天下人自然是论天下势,荆家开始衰败这几乎已经成了所有人的共识。而这必定会导致“各家欢喜各家愁”的局面,对于凉没……天下人惋惜的有,感慨的有,幸灾乐祸的同样有。

凉没虽小,但、好坏还是能分辨的。那些异样的眼光让她很不爽,所幸的是府中并无一人因此而看不起她。

随着年龄的增长,凉没渐渐的懂得了很多事——她明白,自己不仅不能为家族做些什么,还给家族带来了无尽的耻辱。于是十岁的凉没倔强的要求修习武道!那一刻凉没所表出的执着,让荆蕴莨都是吃惊不已。

不久,荆蕴莨带着凉没离开了荆府。

一路向北行,远离羽琉帝国不知多少万里的群山中坐落着一座小村落。始一到此荆蕴莨就是一惊,这个村子不简单!村中村民个个血气旺盛,即使在村外相隔如此之远,荆蕴莨也能感觉到。

“前辈,小子荆蕴莨承蒙前辈当年指点,今携女前来。望前辈大开山门。”荆蕴莨深深一躬身道,然而村落之中却未有一丝声响。

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响起,“罢了,她留下,你且回去吧。”

“谢前辈。”

“没儿,记着爹爹跟你说的,照顾好自己。”荆蕴莨细心叮嘱道,眼中满是不舍。小凉没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身边,谁曾想这一离开就离了这么远。

“爹爹放心,没儿知晓。”小凉没眨巴着眼睛道。十岁的凉没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小小的身体似乎也变得高大起来。

荆蕴莨终是离开了,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瞬息远去。他知道,如果再停留下去他定然会忍不住带走凉没,而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结果。他想,或许他内心深处是赞成凉没这样做的吧。

凉没眼眸氤氲,却倔强的咬着嘴唇不肯让泪落下,她发誓要让爹爹娘亲为她骄傲!

“沿着小路走,能不能进村就看你的造化了,”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凉没吓了一跳。但一想起父亲的话,她却是咬了咬牙,微一躬身道,“是!”,而后她坚定不移的迈开步子。

山路并不是很长,最多不过一里多地。可在小凉没眼中,这条路却是那般诡异——不论她如何努力,疾走或是狂奔,可她与村子的距离愣是未有丝毫的缩短。

小凉没虽心中抱怨这跟鬼附身一样的路,可她并不放弃。她知道自己只有过了这一关才能得到那位的认可,否则一切都只是奢望。

迈步!迈步!小凉没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一个时辰、十个时辰、一日、两日……直到她再也抬不起脚。头顶的朝阳洒下温柔的光辉,清晨的山风吹来薄薄的凉意;花草香、晨露坠,大自然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高声歌颂,放开身心去感受。

可是山路上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此刻却是心情沉重,不甘充斥了胸膛。她不要在此倒下,但又怎敌得过身体的消耗?这都已经是第四日了,期间有多少次体力透支都让她撑了下来,可这次……带着浓浓的不甘,小凉没终于是支撑不住向大地倾倒,泪水在这一刻决了堤,她……还是失败了。

阳光照耀出七彩光斑,小凉没缓缓坠入黑暗。恍惚间,她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回荡在脑海。明明耳畔只剩下“轰轰”的杂音,那道声音却像是来自脑海深处,让她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了。

“武道一途千难万苦。没有超人的毅力与坚韧是难成大器的,小家伙……你可真是让老家伙吃惊啊。”

池水碧透,散发出盈盈宝光,凉没的身体在这霞光中竟开始飞快修复。池水顺着毛孔侵入凉没身体,滋润着她受损的经脉。

凉没心如明镜,回顾自己走过的路程,她瞬间有种明悟之感。这些时日以来,由于浔铉的关系她甚至开始畏惧“天才”的称谓。天才又如何?天才能换回所爱之人的生命吗?不能!正是受困于这种想法,以至于凉没武道修为虽然已经臻至登峰,可心境却是难以跟上。而今,一朝明晓竟是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快感。

是啊,她习武的最初目的不就是要得到认可吗?既然术修无缘,那就武道,无论如何都要有所成就。经历了那么多困苦方才有今日,不论是为了父母或是所有自己要拼命保护的人,她都应该积极的面对不是?若是就此封困了自己,往后还谈什么一揽前贤品评天下?她荆凉没要的不多,曾经是要让父母为她骄傲,自己不再是家族的耻辱;而今涉世经年,明白了天下大局势之乱,她只愿有力足以庇佑亲人。既然她有那个条件当然得彻底利用起来,欲望之眼号称“神瞳之下第一眸”、须得诸多圣物方得以引动的变态术数灵根、从来只出现在传说中的奇特体质……这是三种,哪怕是拥有其中一样都可谓是绝世天才,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上天如此眷顾她,让她将这三种集于一身,她又有什么理由浪费?

凉没终于开始正视自己了。废物!这个曾经伴随她十数年的称呼,不过是个笑话罢了。如果连她都被称作废物,那这个世界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了。她是真正的天才,就天赋条件而言,这世上恐怕在难觅出一人能出其右了。

“小凉没,等你实力够了为师自会告诉你师承何处。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接受无尽的苦修。要知道,术修对身体的要求不高……说句实话,为师还真是希望你是能修习术数的。你记着,武道不同于术修,没有强健的体魄绝对不行,而你本身就体弱,这更是一大障碍,你……准备好了吗?”山脚下,一位老者拉着一小女孩,目光柔和的道。凉没耳边又想起了师傅当年的话,那些场景,恍惚就如昨日,清晰的呈现在她脑海。

“老师,我准备好了。”小凉没放开老者的手,坚定的道。

“好!眼前这座山你也看到了,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征服,我在家等你。”

往后的四年中,这座山上总会来来回回着一道身影。从一开始的艰难无比,再到后来的闲庭信步……这座山一点点的见证着凉没的成长。

凉没用了四年时间来锻炼身体,这四年中老师从未传授她任何武道知识,用老师的话说就是:身体越强对往后的修炼越有益。

“记住,武道一途绝对是暴力的。心性、力量、境界缺一不可,其中尤以心性最为重要。心智不坚者,莫说前路堪忧,就是性命恐都难保全。”

这是老师传她武学时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对凉没的唯一要求,“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丧失了一颗最求强者之路的野心。”

那一年,凉没十四岁。

“轰——”

凉没陡然睁开双眼,强大的气息激荡得池水冲天而起。百兽惊走,禽鸟乱飞。

“老师对不起,没儿辜负您的期望了。不过自今日起,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凉没傲然独立水中,虽依然狼狈不堪,但却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姿势。任天地变换、星河路转,我自岿然不动如山。

突然凉没感觉胸口一热,她连忙集中精力察看。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可就不止下一跳了:神玉血精不知何时竟跑到她体内安居乐业了,而此刻……那神秘的家伙竟然以奇快的速度开始融化……融入了她的血液以及四肢百骸之内。灼热感瞬间袭遍全身,痛得凉没呲牙咧嘴,一层污秽的杂质,沿着毛孔排泄出来,不满了凉没全身。

洗髓伐骨!这本该是件大喜事,这世间洗髓伐骨的玩意哪一件不是可遇不可求的?可凉没现在却没有半分高兴。她可是记得真真切切的,这玩意儿是地坼指名带姓要的,结果现在让她给……呃,勉强算是吃了吧……一想起地坼的恐怖,凉没就是一阵哆嗦。这还要不要她活了啊!她无语问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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