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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朔天之威

沧茫大漠上突然响起一段浑厚的话音,龙门客栈内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如临大敌!金不括犹如一潭死水的心境也随之澎湃起来!如果说这世间还有人值得他为之一怒的话,那必定是这个‘陶某人!’李复不再独自沉思,他默默走到门前,将熟铁门缓缓推开。既然来了,何不临之?

而其余人,也已经知晓这处客栈的掌柜原是‘神盗萧修凌’也很清楚‘十恶’是什么概念。他们紧紧握住手中兵刃!今日一战,无需理由!

风沙中出现一群人影,一行十人一字排开。近了,渐渐清晰!不知为何,当他们立在客栈门前时一股肃杀之气也随之蔓延开来!气不形,却能诛心!每一个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无比的压抑!除了俩个人,李复与金不括。李复在那般站在门前,双手附背冷眼望着距离他不足百丈的十人。悠闲的样子好似在赏风景。金不括就站在他身边,无论谁看着此时的他都会感觉犹如陌人。平时那份荣辱不惊淡视从容的神色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浑然杀意!

从风沙中走来的一行十人,如钉子般直直的立在那里。狂风卷起他们血红的长袍带起他们散乱的头发,却无法撼动他们的身形。他们闭着双眼,如死人一般没有半点生气!正中最前的一人,身形宽大,着一身士袍头戴平升冠,眼睛虽是闭着但犹然可见一条条岁月割出的皱纹,鬓白长须略显遗老之态。单看此人装束便觉是个落榜书生,穷技秀才。但煞风景的是,他身后却站着一群尤似妖孽的‘人’

左侧起第一人,骨瘦如柴,身形下弯竟是个驼子。驼子不稀奇,但这驼子的长相便稀奇了,最显著的是他的脑袋,这颗脑袋上可说是寸草不生想必是荒凉了好些年了,但你若仔细一看它实则不荒凉,因为那上面长满了突出来的似水泡般的东西,那东西上面还爬满了驱虫!这驼子身旁还站着两男一女,这两男一女除了五府像人之外没有一处是与‘人’字沾得上边,一个矮个侏儒只如狗般大小,坐在一‘独腿’男子肩上,这男子脸戴一恶鬼面具,双臂左腿皆齐根而断,整个如一根棍子般临风而立却不倒!再看那女子,她倒是算好手好脚五府健全,可她!竟披了一身蛇皮!右侧还有四名男子,一人似鬼,一人像猪,一人双刀在背两耳全无,最后一人,非男非女实属妖孽!他们便是滔天大魔恶人谷镇谷‘十恶!’

李复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十人,好似发现这世间最好笑的世间般,捧腹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传到对面的士袍老者耳朵里,犹如利剑穿耳!恨悔交加!那士袍老者缓缓的睁开堆满皱纹的眼睛,不知怎的他的眼神无比的疲惫,如十天九夜没有睡觉一般。他眯起疲惫眼睛向李复望去,刚才那浑厚的声音又响起;“玄天君,觉得很好笑?”语气不怒不威,倒像是在跟路边陌人说话。

李复止住狂笑将身形站直,轻蔑道;“陶渊明啊,陶渊明!你怎的越活越回去了?你恶人谷是没人了还是怎的?竟带着这一群孽畜出来逞凶!你怕是要晚节不保咯...”话语间全然不把着来势凶凶的恶人谷‘十恶’放在眼里!

陶渊明见李复如此辱骂他,他却如没听见一般苦涩一笑道;“有玄天君在,今日必然要废一番周折。只是陶某人也要替李先生牵挂一语,切莫要阴沟翻船呐!”他今日有备而来,不诛杀昔日‘神盗’绝不罢休!

他们要杀人,可知要杀之人也要取他性命?金不括对着陶渊明豁然一笑道;“嗬~陶秀才,你这落榜书生倒是命长啊!如此也好,你既然找上门来了,倒也省去萧某好些麻烦!今日,咱们就将账本都翻出来,好好的算算!”其实,这陶渊明本是个读书之人,也与大多读书人一样寒窗十年,只问功名。他十七岁得‘秀才’之名,可见其才华横溢。再加之一副秀才之貌倒也曾称江南诗赋之最金榜提名之人。可怎奈世事无常,生不逢时,空有一身好文采却不谙官场之道,时政腐败他含冤入狱。还得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害得他全家满门卒于市井。而陶渊明满腔报国之心仍旧未息,在狱中以血泪书成一纸‘蛮冤鉴’托故友送上朝堂呈圣御览,希望皇帝取他忠心,还他公道!奈何,这忠臣烈表的‘蛮冤鉴’皇帝却一字不读,只在其手迹上落旁御批曰;‘朕躬明冤,卿再报广王!’仍旧让御史伺放还于他,陶渊明见皇帝御批愤恨交加竟呕血三丈,不醒人世!‘朕躬明冤,卿再报广王!’再报广王!再报广王!如此昏君,见忠臣书不阅也罢,却还要提笔取乐戏弄!竟让他下地狱去找阎罗伸冤!

也是天不绝他,看管狱卒见他昏厥还以为他被活活气死,便验也不验直接将他丢到乱尸岗。捡回一命的陶渊明万念俱灰对朝廷更是恨入骨髓,发誓此生只需尚有一口气在也要覆灭大唐。要李姓皇族偿命!可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想着单单凭‘孔孟子曰’便能摧垮传世数百年的大唐天下么?但是他也不是个痴呆腐儒,因自小喜爱奇门遁甲兵法韬略多年来也得了不凡的造诣。冲冠之年夺得科试榜眼时,凭一纸边关经略图便入枢为辅成了兵步侍郎。而当年他含冤之时,大唐登州自贡城也正发生一起滔天巨案!自贡城内三万余人一日间竟被屠得干干净净!行凶之人在城门上留下三个血红大字,上书‘王遗风!’

机缘巧合下,陶渊明找到了这位滔天巨魔。王遗风十分赏识这位朝廷的‘兵部侍郎’同他一齐入了‘恶人谷!’借着陶渊明的兵法韬略与他的绝世武功,设计杀害了当时的恶人谷主。恶人谷群魔只尊强者,再说单凭登州自贡城门上‘王遗风’三个血字,他也该当这谷主!成事之后陶渊明也成了‘十恶之首’仅次于谷主王遗风之下的‘镇谷鬼帅!’此时的陶渊明性情大变,遇不顺其者,杀!奇怪的是他自身并不会什么武功,可说连‘七煞’之中随来一个都能轻而易举的将他捏死。但,胆敢与他为敌的人绝活不过七日!他恨朝廷,恨皇帝,恨那朝堂之上站着的所有人!多年来死在他毒计手中的官员,不计其数!无论曾敌曾友,不论是忠还是奸!

而他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叫他‘陶秀才!’此刻金不括专挑他的痛处戳,顿时杀意更盛!他直直的盯着金不括,并不打算回复他‘算账’的提议。也无需回复,因为这此生他欠的账实在太多,算不过来,也无需去算!他只需将自己的账算清楚就行!站着他左右的九名‘妖孽’也随着他的气势肃杀之意暴涨!

就在客栈之内的众人似乎见他们已经抬脚准备上来攻杀的时候,李复的声音又传来了;“鬼帅以为,凭李某之能可挡你几个?”话语间已不见先前的轻浮讥笑,而是十分严肃。但轻蔑依旧!

陶渊明的戾气也仿佛被李复这突然的一问撞散了大半,也提醒着他,面前还有一个‘九天玄君!’这实在是一个不小的麻烦。陶渊明转而看着李复眨了眨他疲惫眼睛仍是那般要死不活的道;“你的‘玄天秘法’固然厉害,但最多也不过折我五人,五人换你一命。不亏!”舍‘十恶’五人换‘九天’一人怎么算也是赚的。他估计得也不错,李复确实只能挡住五人。

谁知李复闻言又发出狂笑,续而说出一句连陶渊明都想笑的话;“哈哈...哈哈...鬼帅太高估李某了,我只多杀你四人。但你可知道,即便今日李某不出手,我身后这班人里头自有人能灭你十恶!”若是换了平时,他怎的也不会说出这种示弱的话,但是他恨清楚,若想保全自己身后这一干人等。就不能同他们动手!

陶渊明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般的话他冷笑一声道;“哦!陶某久居幽谷竟不知这江湖英雄辈出哇!我倒是很想领教领教,不知是那位英雄能屠尽我‘十恶’!是已经残废的昔日‘神盗’?还是你身后那几只朝廷走狗?或者你以为用那两个黄毛丫头就想镇住老夫?”他话虽是这么说,但随即又想到,一向视天下英豪如草芥的‘玄天’何时变得如此卑屈?难不成真有什么高人在此吗?当下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正想这,突然的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惊天怒吼!‘啊.............!’惊得他浑身一激灵,接着他便看见一股有形的火热之气由客栈之内缓缓散开!即便站在百丈之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那股炙热的气劲,是内力!

李复闻声心中一寒,但见陶渊明领着‘十恶’却仍旧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暗的松了一口长气。但是此刻更加让他忧心的,却是不知情到底况如何的秦戈!

再说秦戈,他正在强压住逆火以免伤及身旁的三位兄弟和替他治伤的晴雨时,也突然听到陶渊明那即响彻又浑厚的声音。当‘十恶’‘陶某’四个字传到他耳朵里时,意识稍有清晰的他又被怒意冲得无比恍惚。他清楚的记得那夜自己重伤之时李复告诉过他,真正害死他父亲秦啸的实则就是‘十恶’之首的陶渊明!加之‘朔天焰火’的冲击,使此刻的秦戈戾气暴增。他已经控制不住体内那股霸道的内劲,此时他也不愿再去压制它!

犹如地狱恶鬼般的秦戈仰起身形死死握住拳头,紧咬着的牙齿溢出紫黑的血来。见此尉迟净臣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妙!他连忙强振精神对秦戈急声道;“大哥莫慌!千万守住心神!我们出去看看,若真是‘他’来了,兄弟们替你结果了他!”说罢抽出腰后的玄铁长鞭对着罗列的程傲风低声到;“走!”兄弟三人抄起兵刃才走至门口,便听见秦戈发出那似晴天霹雳般的怒吼!接着只觉身后一股强劲袭来将他们掀飞了出去,只听三声如铁块落地的响声,他们直直的落在了大厅之内!而最不幸的却是晴雨,她离秦戈最近。本身也没有什么武功护体,直接被秦戈一瞬间震出的气劲撞开,整个人狠狠的砸在墙壁上,幸而墙下便是秦戈先前躺的木床晴雨落在床上倒也减去了下坠之力,但她毕竟还是个弱女子,经此强震便倒在床上当场晕厥。

这突变来得太快,楼下的人还不知怎么回事,只是能肯定那声怒吼确是秦戈发出的。但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便见尉迟净臣等三人从楼上房内飞出,重重的摔在他们身后。若是他们此刻能看到秦戈的摸样只怕要吓得七魂散三魄!秦戈仅存的意识已被怒意冲散,而‘朔天焰’借着他的怒气将他刻意压制的气劲瞬间爆出!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以秦戈的身体为中心四周八个火盆所散发出来的热气急速的往秦戈体内涌去,不一时,那八个如同小太阳般旺盛的火盆彻底熄灭,而里面的石碳也成灰烬!原本连空气都不存在的似火山岩洞的房间,竟然也随之热气全无!它们全部如江水归潮般涌进秦戈体内!焚烧着他全身每一寸骨肉、经脉!变为火人的秦戈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痛苦!他享受着这比凌迟还要残酷万倍的刑罚!心中只存着一个念头;‘杀了陶渊明,杀了毒王,杀尽恶人谷所有妖孽!’仿佛杀了他们,活在他记忆里的那个‘父亲’便会马上回到他身旁!他无比渴望!渴望那个叫做‘秦啸’的男人从自己手上拿回那双勤王金锏,重新穿上他的战袍带领着天策府众多世代守护大唐的英豪!征杀这世间所有奸逆!取回他们原本应该有的尊严!而自己,而他自己依旧可以以一个儿子的身份,站在北邙山斑驳的城门上骄傲的自豪......秦戈已经忘记时间,这永无止境的痛苦仿佛已经将他变成一握尘埃。不知过了许久,他感觉有一股清风将他吹散。他以为他就这么死了,但是当原本在他眼里只有血影的世界慢慢清晰起来。他还站着,站在原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看见本应该随着自己的身体焚成灰烬的手和脚,立然清醒!完好和身体和凌乱的房间告诉他,他还活着。他试转动了一下身体,惊喜的发觉他伤透了的五脏六腑和经脉竟然也已经痊愈了。随着他看着四周被掀翻的木桌和用具,茫然了!这无怪他会有此感觉,因为当尉迟净臣将秦戈扛进房间时,他就已经昏迷了。自然也不知道降生在自己身上的,是怎样可怕的‘天阳逆脉’,稍微清醒时更是承受着烈火焚身的痛苦,也无暇去想别的什么。秦戈的目光移到那张木床上,看见一个长相十分清秀的女子正躺在那里,有点乱,像是昏厥了。看着这女子他猛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竟是一丝不挂,脸色顿时通红,心跳也随之增快,吓得他连忙伸手欲挡住眼睛。可当激动的他将手抬起时,却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手臂乃至整个身体都散发这一股有型的热气!好似一团火!‘这.....!’秦戈显然被自己的异样吓了一跳。这时他才感觉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劲道可贡自己驱使!他将手放在眼前,试着催动它,只见一股有型却无色的热气砰然发出。他这才明白,这怪异的东西是内家气劲,只是他练的明明是外加功夫,从不曾修过内攻。‘它’从何而来?

秦戈正疑惑着,却突然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里厢是哪位神人!现身一见如何?”苍老而浑厚!秦戈不紧不慢的拾起散落满地的铠甲部件,缓缓的将它们穿戴在身上。玄甲加身的秦戈显得十分神气,万般精神!只见他走到那张木床旁,看着上面躺着的清秀女子。他认识她,在他生不如死的时候,他眼前只有她!他,感激她!天,渐渐的暗了下来。大漠又变寒冬。他扶起躺得有些乱的自己,将她放得舒服些,替她盖上被子。默默的拿起一直放在枕边的那双金锏,起身,开门。铁靴缓慢的和地面接触,有节奏的响动着,她知道,他没有死!这是晴雨此生记得最清晰的一幕,她和他的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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