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铎这两天一直在适应卡尔的身体,他并不知道自己继承的这具躯体到底有什么能力,比如简简单单的直冲拳,陆铎在短时间内决然无法与先前卡尔的威力同日而语,主要是因为陆铎没有这个意识,他心中固有的观念便是,自己这一拳力度并不大,而唯心论在这时完全可以插入一脚——思想决定现实:心中不相信,手上便无法发出真正的威力。
这是陆铎在这十五秒内恍然意识到的,自己必须相信,利用卡尔的身体,自己可以使出远超原来世界人类的力量。于是他决定首先测试一下自己到底能冲得多快。
他脚下一动,伊沃顿时便有了反应,两人同时欺向对方。陆铎耳边风声呼号,这才发觉只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自己已经冲过了半个方台,半米远处,伊沃已经来到,两人同时住脚,同时出手,一个攻向对方咽喉,一个袭向对方心口,速度一般之快,待二人反应过来对方正击向自己的要害部位,都撤手回防,手腕猛地撞在了一起,剧痛之下,二人都向后退了一步。
陆铎望着腕上那一片黑红的印记,“呼”地吐了一口气。
远处,兰迪将酒在两个杯子中翻来覆去地倒着,一边说道:“今天的时间可有点长。”
维维恩转头,“什么?”
兰迪:“以前伊沃和卡尔对招的时候,不用五分钟就能分出胜负了,我刚才计了时,你看,已经六分钟了。”
他说着将表抬到维维恩眼前。
“伊沃上一次败在了这小子手上,我没亲眼见到,伊沃也不肯细说,这一次他怕是有点怵这小子,放不开手脚了。”
克劳斯一边插道。维维恩专心望着台上,没有说话。
伊沃的确如克劳斯所说,对陆铎有所顾忌,一来他的战法与以前大不相同,不再拼着身体玩手上速度,而是更加侧重于抓自己的弱点;二来便是那股奇异的能量,伊沃并不知道陆铎无法主动控制这股能量,因而除了一开始猛打猛拼,攻其不备,此刻已经开始万分小心,想要在争取最迅速攻击的同时,为自己的每一招留下后路,以免被他移拳转脚,露出破绽。
而此时陆铎的信心则一点点涨了起来。他先前总是以一个大二学生的身份,认为自己不可能和这么一个壮悍的家伙匹敌,甚至有可能开场就被他拿下。但是直到现在,自己竟然还好端端地站在台上,并且已经充分感知了卡尔的身体,只感觉有无穷的力量等着自己去发泄出来。
二人再次对攻在了一处,拳掌交击之声不绝于耳,陆铎牢记着人身上的三十六个死穴,此刻出手如电,招招瞄向伊沃的各路穴位。然而伊沃却出人意料地取了守势,每次指到中途,都会被他横手截过,少有几次抓住了机会,也因为认穴不准,白白错失。
陆铎毕竟还是新手,他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学会了一个物理公式,不代表自己可以在实际问题中运用自如;熟悉了穴位分布,也不代表自己就能招招克敌。人身上的穴道是一个极其微妙的所在,差之毫厘,缪以千里。杵击的力量、方位、时机都需要大量的实战方能熟练掌握,绝非一朝之功。
在场的众人隐然都能感觉得到,伊沃已经慢慢落到了下风,却都不明白到底为了什么。
在坦肯大陆上,蛮力武士的两大特质,力量在先,速度随后,而技巧则是习武师傅散落传授的一些个人经验,从没有成为过一个单独体系。当然依照达尔文“优胜劣汰”的原则,这是有原因的。在蛮力武士的中后期,由于灵力的大幅度介入,攻击强度骤然增大,在这种情况下谈技巧,便像拿着一把左轮手枪对准少林武僧,后者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也许有人曾发现过,身体上的某一特定微小部位在大力触击之下能够引发无力、晕眩等的反应。但在高能量肆意横行的世界中,这些人少之又少,而且出于武士的自私念头,他们往往会将这些知识只留给自己,或者干脆放弃,因为他们会发现,当自己与蛮力高手,或者远程的灵力武士过招的时候,这些技巧完全不值一提,全无用武之地。
而年轻一代的准武士们更不会屑于去寻找这些末节的技巧,高强度的力速训练足以将他们每天的计划填得满满的。在这种情况下,有很多宏观上的战斗技巧会被保留,但细微到人身穴位上的技巧,已经如蛇的四只脚一般,逐渐退化。
伊沃吃过被击穴道的苦头,他知道尺泽穴的所在,虽然不明白是什么道理。刚才又被陆铎挥脚踢中膝盖上的“足三里”,心中更添了一分惊惶,以至到了现在,眼见他所攻向的方位都是自己身上的一些特定位置,心中料想一定也有古怪,便招招以守代攻,这般全守的格局,定然会将自己拖入下风。
“嘿!中级武士,你知道上面他*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兰迪瞄向维维恩。
“我是灵力武士,之前也很少和别人进行这种近身搏击,你问我是问错人了。我也不知道上面他*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维维恩淡笑着回道。
克劳斯忽然回过头,“啊,会说脏话的中级武士,我喜欢。”
维维恩挑了挑眉毛,“等有一天真的到了外面,你会发现你喜欢的中级武士一掐一大把。”
兰迪喷声笑了出来,“那可是天堂,我有点迫不及待想要毕业了,克劳斯,你呢?”
克劳斯:“我现在最迫不及待的事就是回宿舍睡觉,”说罢猛地向台上吼道,“嘿!伊沃!你在上面畏畏缩缩的干什么?一口把他吃了不就得了,老子还想回去睡觉!”
方台附近那一拨人中也有熟识伊沃的,跟着喊道:“伊沃!你可别被咱们这一级头号极点废人压了下去,以后还怎么见人?”
他的周围顿时嗡嗡声一片。
这句话刺的不只是陆铎一人,伊沃也渐渐心生焦虑,耳根发红。他这么一喊,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个极点废人。虽说在聚集灵力之前各级武士没有差别,然而如若自己有半分败势,传到外面,终是不太好听。
他开始想到,自己之所以处于劣势,是因为被缚住了手脚。他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在与卡尔交手的时候这种情况从没有发生过,就好像一夜之间,他整个换了一个人。当然他猜对了一半。也是在此时,他决定放手一搏,心想卡尔还是那个卡尔,自己以前如何打败他的,现在便能如何打败他。
想到这里,他的攻势陡然急升。
先前这几分钟内,陆铎可以得心应手地挥攻他的各大穴位,全无余虑。他自己不觉,然而这对他认穴的技巧大大有益,远胜于面对一个假人半月的苦练。此刻对方猛然起了攻手,一时惊慌之下,却突然发现他周身的防御都已经松懈,浑身破绽百出。
伊沃攻击的套路极为粗条,却威力十足,翻手推拳,每一下都命中陆铎的宏观要害,虎虎生风。陆铎已不得不抗击,这让他想起了上一次打斗的场面,心想自己当须乘隙击他的破绽,才不至被动。眼见伊沃重拳挥过,他向旁边轻轻一侧,转手捏住了他手腕上的太渊穴,手指用力,猛地按了下去。
伊沃顿时失声大叫,一只手登时使不上力气,大惊之下,右手急抓陆铎的手臂,然而顷刻之间,又已被陆铎扣中了肋骨相交处的鸠尾穴,浑身一颤,软倒在地。
陆铎迅速弯身,将手作势推到了他的脖颈上。三秒钟内,伊沃一动未动。
众人看在眼中,都知道,这三秒钟内陆铎有充足的时间扭断他的脖子,因此这一局,伊沃已经输了。
场上死一般寂静了片刻,忽然方台附近的人群中传来一下掌声,随即所有人也跟着拍起手来,虽然他们并不明白陆铎是怎么得胜的。
克劳斯回头看向兰迪,脸上写满了惊讶,后者也愣在那儿,只向台上呆呆地望着。
维维恩不解地笑了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埃瑞克早已吼叫着冲到了台上,一把将陆铎抱住,嘴里不知道在喊着什么。克里斯在台下静静地看着他们,嘴角带着笑意。
三分钟后,场上所有人都已离去。维维恩背着伊沃,向陆铎礼貌地笑了一下,也同那两人转身离开。
守卫探进头来,“你小子赢了?”
陆铎仍然沉浸在这场自己并不相信的胜利之中,望着守卫,半句话都没说出来。守卫只是歪了歪头,“看来我没有白白把你放进来。”笑了笑,又向场内喊道:“雷格先生,咱们就要关门了,您出来吧。”
陆铎几乎忘了那里还有一个人,转头望去,只见他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之下,说道:“你们先走吧,我来关门就是。”说着走到近前,“卡尔,我想问你些事情,你有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