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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美术馆画魅

下午五点将近黄昏的时候,我从神社离开,换上了平日普通的装束,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淡橙的晚霞从路边树缝间泻下,照得路上更加宁谧。

然而,这一路上,我却并不安宁,总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不远不近地跟着,猛然回过头,眼前只见小径斜阳,树影婆娑,哪有半点异样?

我继续前行,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却更加强烈,让我越来越不安,不自觉加快了步伐,整条路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却始终无法甩掉那感觉。

强自定下心来,在转过一个拐角时,我身形一闪,瞬间跃入一旁公园中。

一棵梧桐树下,悄然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一对青色的小眼睛滴溜溜直转,一直跟踪隐藏的小东西打量着前方小路,却再也不见少女的身影。

一道阴影遮住了树下洒落的斑驳霞光,笼罩了那藏身树后的小身影,小东西似乎感觉到什么,浑身的毛齐齐竖起,旋即颤巍巍地转过小脑袋。

望着眼前的小东西,我登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在跟踪我啊。”

这躲在树后的小家伙,竟是一只金色的小狐狸,蜷曲起来只有人头大小,金色的绒毛上沾满了灰尘,那一双青色滚圆的小眼,却亮得出奇。

见我目不转睛地端详它,小狐狸竟似受了惊吓,瑟瑟地在树下缩成一团,却让我怜心大发,不由得蹲下身来,对此可爱的小东西喜爱不已,歪头淡淡一笑,“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是没家可回吗?”

像是听懂了我的话,小狐狸立刻站起身来,向我摇着毛茸茸的金色尾巴。

怜心一发不可收拾,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小狐狸微微瑟缩了一下,却转而突然跃上了我的双手中,盘曲着身子幽幽地望着我,我见犹怜。

被那模样儿萌动,我喜不自禁地将小狐狸抱入怀中,抚摸着它毛绒绒的小身躯,爱不释手,“真可怜,如果你没地方去,就去我家好了。”

即使平时那么淡定,但对于可爱的东西,我向来没有抵抗力。

小狐狸安然蜷缩在我怀中,毫无半分抵抗之意,只是用脑袋蹭着我胸前。

我更加欢喜不尽,抱着小狐狸站起身,又走上了回家的路,一面煞有介事地深思,“对了,我得给你起个名字,就叫你小灵吧……”

打开铁栏院门,眼前映入清幽的庭院,一汪小池潋滟着晚霞的波光,丛丛竹子沿着围墙内环一圈,院中为广阔的二层楼房,四下鸟语花香。

屋子正门一开,即有袅袅菜香扑鼻而来,我心知乃是老妈在厨房做饭,例行换上拖鞋,坐倒在客厅的绵软沙发上,“妈,我回来了。”

厨房门口立时出现一道身影,母亲正一手拿着锅铲,面容透着病态的苍白,却仍可见是个清秀漂亮的美人,“凌衣回来了,你抱着的是什么?”

“是路上遇到的小狐狸,无家可回,所以就带回来了。”

母亲掩口轻咳一声,露出微弱近无的笑意,“只要你高兴就好,去洗个澡吧。”

这句倒提醒了我,见怀中的小狐狸身上污迹斑斑,随手将斜挎包仍在沙发上,抱着小灵向浴室走去,“正好一起去洗澡,洗完就会很舒服。”

小心翼翼地将小灵放在浴缸边沿,我拧开水龙头,任由热水流入浴缸中,濛濛水雾逐渐氤氲开来,随即径自在一旁褪去衣服,直到一丝不挂,却不经意瞥见小灵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一时觉着新奇,俯下身对上它的青眼。

被我这么一盯,它仿佛瞬间回过神来,慌忙别开了脑袋。

我只觉得有趣,轻轻一笑,赤足踏入浴缸,倚着缸壁而坐,抱过一旁的小狐狸,挤了把沐浴露,轻轻揉着金灿灿的茸毛,团团泡沫在指间膨胀。

“小灵乖,洗干净了姐姐会更喜欢你,不要动……”

我顾自乐在其中,小灵却也出奇地温顺,一动不动地任我翻来覆去,只一双天青色的小眼,却始终凝瞩不转地盯着我,恍若失魂落魄一般。

洗完澡出来,老妈已在餐桌上摆好了饭菜,我另外拣了个盘子,夹了桌上各样菜色,放在身旁的椅子上,见小灵吃得津津有味,方才懈了口气。

半夜怀拥着小灵入枕,我安然陷入沉梦之中,早将炎枫溪的话抛诸脑后。

这一夜,我又潜入了久违的梦魇,梦里置身一个陌生的房间,房内空无一人,四面都是惨白得可怕的墙壁,只有一扇触手不及的天窗,明明无处不透着豪华奢侈,我却有一种深深的惧意,冥冥中仿佛害怕什么的到来。

唯一的门忽然敞开,门口逆光站着一道人影,心内的恐惧刹那间高涨,却眼睁睁地看着身影逐渐逼近,仿佛在一瞬间,听到了死神的脚步。

我不知道这恐惧从何而来,只是在灵魂深处,深深害怕着这个人。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呐喊,不要过来……

就在身影越来越近,心中越来越惶恐之时,一切景象瞬息烟消云散!

我蓦然坐起身来,疲惫地扶着额头,晶莹的一滴滴冷汗从指间坠落,化作流年的碎片私藏着心的落寂,流转出记忆里残缺的痛,永不停歇。

又做这个梦了,自我有记忆来,便重复着这个梦境,仿佛在过往记忆深处,曾亲临过这样的形景,却又不知为何而遗忘。

如今的我十五岁,没有七岁以前的记忆,我的记忆是从七岁开始的,我不知道那段记忆去哪里了,父母都不告诉我七岁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前每次问起的时候,他们都心事重重,却不肯说一个字,只是让我不要多想。

但是,七年的记忆遗失了,任谁也无法不在意。

抬眸满屋晨曦,抛去脑中的烦恼丝,我利索地起床着衣,继续去神社工作。

穿上天蓝短靴,临行出门之时,忽听得身后“呜呜”的声音,回头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客厅,下意识地下移视线,才发现门口对我摇尾的小灵。

缓缓蹲下身,我双手捧起小毛团,直视那一双青目,“你也要跟我去吗?”

它倏然跃到我肩上,趴伏着不肯离开,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得将它塞入斜挎包中,毕竟带个狐狸招摇过市,不想成为路人焦点都难。

来到巫月神社,换上巫女服,我又开始了一天日常工作。

见小灵跟在我身后从屋内出来,坐在中庭廊下的匀桧眉梢一挑,撩了撩耳际的发丝,“这小狐狸挺有趣的,哪里来的?昨天都没看见。”

水壶高高提起,一线流水顺畅倾入花圃一丛茶花,我随口道,“路上捡的。”

“看来它很喜欢你。”匀桧拿起一旁的青瓷壶,倒了一杯桂花烧酒,抿唇浅呷一口,“昨天炎家少爷不是让你去青枫学园么,你怎么不去?”

“那只是他的意思,我为什么要去?”

“他个性极为傲慢,你不去,他肯定还会来找你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他。”

匀桧只一笑不言,指间漫然把旋着青瓷盏,望着廊外的樱花树若有所思。

蓄水池中的竹筒水满了又空,流水声伴着竹筒碰响,在院中若有若无地潆洄。

我并没按炎枫溪说的去青枫学园,这日倒也相安无事。

晚上洗漱完毕后,我照例坐到自己房中的电脑前,开始搜索千夏的赏金任务,口中随意含着一块喉片,小灵正安详地在我腿上伏卧而眠。

翻到御阳市的赏金,立刻有一个任务吸引了我——美术馆画魅(二级赏金)。

二级赏金……口中沉吟着这个词,我心下反复思量。

千夏的赏金根据妖魔的不同能力,共分特级到五级六个等级,等级越高所要对付的妖魔越厉害,危险便越大,不过相应的价格也越高。

平时为了省时间,我一般都做四五级的任务,最容易对付,上次的烛阴便是四级赏金,偶尔做些三级,虽花的时间稍多,不过也尚能应付,却还从未做过二级,不知道二级赏金的妖魔是什么样,要不要试试?

迁思回虑之下,终究还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罢了,试试也无妨。

十指在键盘上跳跃,在任务的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代表这任务已归我所有。

到十一点时,母亲早已睡下,我换上了便利的衣服,悄然打开房间的落地窗,从阳台上一跃至对面楼顶,踏着鳞次栉比的楼顶飞跃疾去。

美术馆画魅只有在晚上12点才会出现,地点在市中心美术馆。

然而当我在美术馆外围绕过一圈,却停在了对面的楼顶上,望而却步。

赏金任务若是室外倒好,可这美术馆早已闭关,处处封锁,根本无路可进,千夏提供这任务时怎么不顺便提供下进去的方法?

难道这次的赏金任务,就只能这样放弃了?

深夜的御阳市阒然无声,惟有夜风呼啸过身,满天星辰俯瞰着茫茫人间。

“小姐,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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