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乔治回到家后,兴奋的剑桥公爵叫住了乔治——
“乔治,有事做了。莫克-维卡先生发了邀请函,请我们明天早上九点整派人去妮卡咖啡屋聚会。我想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去了。”
已有醉意的乔治听后,头脑立即清醒了许多——那个胖子老头。垂头丧气的乔治答道:“好的,爸爸,明天我回去的。跟查顿先生和麦赞臣先生喝酒,需要很大的酒量才能挺过来。哦,我需要休息。”
剑桥公爵拿起茶壶,往杯子倒入热气腾腾的茶水,笑道:“对了,顺便替我问候维卡先生。我与他上次的交流让我们受益匪浅。”
乔治道:“那是一定的。”
莫克-维卡此人极有来头,乃曼彻斯特纺织业资本家、对华棉货出口商、曼彻斯特商会主席。而且,在乔治8岁的时候,莫克-维卡还拜访过乔治的老爸剑桥公爵,而后两方互有来往。
乔治听到莫克-维卡的邀请,心里一盘算,就知道莫克-维卡打的主意:联合与华贸易有关的利益团体,共同在议会里卖力表演一番。
战争的步伐越来越近了。在螨清这样的农奴制国家里,康麻子可以随意地拉着万余精锐跟八百余哥萨克骑兵玩我攻你受的游戏……后来玩出感情了,康麻子还赠了份条约来结与国欢心。而英国这样的君主立宪制国家,下定决心打仗的根本原因是这场战争可以带来足够的战略空间、满足各方利益诉求。
第二天早上,经过一番准备后,乔治钻进了马车,由阿斯登驾御两匹马拉着奔向妮卡咖啡屋。
大约半个小时后,乔治出现在咖啡屋前,发现5辆豪华马车停在前面。
此时,五十多岁、身材矮胖、前额已秃、油光满面、挺着啤酒肚的莫克-维卡从妮卡咖啡屋里挪了出来,看到乔治,张开肥大而短小的双臂,呼道:“啊哈,亲爱的查尔斯,我们又见面了。”
“维卡先生,你好。”乔治走过去,微俯着身子跟莫克-维卡拥抱起来。
莫克-维卡拍了拍乔治的肩膀,笑道:“我从你父亲口中得知,你父亲经常称赞你,以你为骄傲。不止你父亲,连我在内,都对你的商业智慧感到佩服和羡慕。我用三十年的时间积累的商业知识,你用几年时间就学得比我还好。前段时间,查顿洋行的动作实在太漂亮了,堪称行云流水啊:提前停止贸易,避免了后来的灾难;待风头过后,以更高的价格继续贸易。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你的商业智慧了。”
乔治答道:“谢谢维卡先生。逃避螨清的禁烟,只不过是凭着我对螨清的微浅的了解罢了,谈不上商业智慧。对于螨清官员而言,在如何表现自己的野蛮方面,没有他们做不到,只有他们想不到的。”
莫克-维卡道:“你对清国佬的看法,我深有同感。真的没想到,他们竟然给了我们这样一个惊喜。我从内阁要员口中打听到,巴麦尊子爵先生已经放出口风,打算利用鸦片商人的损失为借口,至少实现向清国佬索要到自由贸易的权利、战争赔款以及两国平等外交等条款。真要这样的话,一个四万万人的市场就此打开,那么我们的前景将会十分光明。而我那一大批滞销的纺织品有望变现了。”
又一个盲目的家伙!乔治心中叹道。
两家好歹有点交情,乔治提点道:“维卡先生,你那批滞销的纺织品,最好早点处理掉。当然,这也是我对所有商人想说的话。”
维卡的肥胖身躯停顿下来,疑惑道:“哦?为什么?能够给我一个理由吗?”
“满清的富人不好钢琴,因为他们有自己的乐器,而且可以让一些美女吹拉弹唱、让另外一些美女跳舞;他们的富人不需要刀叉,因为他们有银筷子、象牙箸;他们也不需要机器织出来的布匹,因为他们手下有很多人为他们制造华美的丝绸锦缎。而螨清的穷人不会买我们的纺织品,因为他们自己可以织造。他们即使不会自己织造,也没有足够的购买力来购买我们的商品的——鸦片贸易已经从这个帝国抽走了很多银子。因此,这个国家的消费者,对于我们的商品,既无文化上的兴趣更没有经济上的购买力。所以,这才是我担忧的地方。”
莫克-维卡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了转,不以为然地道:“查尔斯,不需要那么悲观吧。我们的商品有着足够的价格优势,即使很多穷人不买我们的东西,只要一半,或者四分之一的富人愿意购买我们的东西,那么这个市场也是值得我们期待的。”
乔治耸耸肩,心中嘀咕道:“哦,这个老头太固执了。”嘀咕完,乔治调侃道:“那我提前恭祝维卡先生‘大发横财’。”
实在是怪不得莫克-维卡。在绝境中幻想,希望遥远的救世主能够垂怜;在顺境中贪婪,希望幸运女神将裙摆撩得再高一点。“贪嗔痴疑慢”让多少人在绝境中死去,又让多少人在功败垂成!
是以,莫克-维卡在手中积压了大量的商品而卖不出去时,心中幻想着政府通过对螨清的战争,打开螨清的大市场,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摆脱困境了。而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市场对他的货物的需求到底有多大。
然而,乔治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个原因在促使着莫克-维卡无视了乔治的提醒。这个原因是乔治本身。莫克-维卡是商业中的老前辈了,当他认定的一个有潜力的大市场竟然被一个年轻的后辈所否定时,这个老小子的叛逆之心腾地一下就燃了起来——他要坚持自己的主见来证明乔治说的是错的。
然而,是对是错、是盈利还是亏损,是市场给的,而不是莫克-维卡说了算。莫克-维卡将螨清那些富人当作救世主,却不知道,这些救世主已有不少人被鸦片折磨得倾家荡产……
于是,在7年后,莫克-维卡每每回忆起这段对话,都会狠狠地给自己两巴掌,然后将头埋在妻子的咪咪间痛哭一场。
说话间,两人已走入咖啡屋内,乔治与众人打招呼。此时,除了乔治和莫克-维卡外,到来的人员还有:伦敦印度中国协会主席、下院议员拉本德,银行家、下院议员、对华航运投资人约翰-阿拜-斯密斯及其两个兄弟,恰和洋行关系人奥斯瓦尔德-斯密斯和汤玛斯-斯密斯,下院议员、对华贸易商人威廉-克劳复,伦敦大银行巴林兄弟公司的合伙人、对华利益关系公司的拜兹,宝顺洋行老板、大鸦片贩子颠地,恰和洋行鸦片走私船船长格兰特,查顿洋行麦赞臣、查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