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再次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爬满了皱纹的苍老面孔,他无疑被吓了一跳,以至于从床上嗖地窜起来,表情紧张地看着这位老人。
老人对他憨厚地笑着,两排不怎么整齐的牙齿全部暴露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色马褂,头上戴白色头巾,腰上却是一条宽大的蓝色七分裤,上面还绣着五颜六色的纹理,乍一看,分明就是一个典型的“乡村非主流”。
床上的少年诧异地打量着这位老人,满脸都是问号……老天!这是哪啊?这人是谁?为什么穿着如此怪异?
这时,那老人开口说话了:
“唧唧呜呜噜噜啦啦……”
只是,听了半天,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这是一种特殊的口音,根本不像是汉语。
少年张大嘴巴,更加茫然地注视着老人,但见老人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少年终究还是放松了一些。
冷静下来后,少年忍不住向老人问道:
“老爷爷,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老人听罢,却是目瞪口呆,似乎是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少年以为老人家耳朵不好使,于是有放大了声音问道:
“老伯,请问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谁知,那老人仍是一脸费解的样子。
少年倍感无奈,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从一旁的门框那走进了一个老妇人,同样地满身奇怪的打扮——红马褂、白裤子,还有银须飘舞的半圆形头饰,年龄看起来比老人小一些,但也终归是知命之年。
少年又是一惊,同时,他猛然发现,这种服饰似乎是某种少数名族的装扮,但具体是什么民族,自己也不清楚。
只见那老妇人走过来,对着自己叽歪了一通,却也是一句话也听不懂。
说了一会,老妇人也发觉了彼此之间存在着语言障碍,于是她转头对一旁的老人说了几句,然后便又离开了这个房间。
老人也不再说话,但仍然热情地笑着,他招了招手,示意少年从床上下来。少年顿时一阵尴尬,刚才只顾着吃惊,却没有留意自己居然还站在别人的床上。
少年从床上跳了下来,老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然后拉着他跨过门框,来到了另一个较大一些的房间。
这里的摆设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一张四角木桌,桌上摆着一篮米糕和一个盛满水的木瓢,四周有几个方凳,墙角则放着几个木桶、一张破渔网,还有一个巨大的红柜子,看起来像是一间大厅的样子。
少年打量着这间大厅,感觉这里有着出乎自己意料的古老气息。大厅外,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四周的墙壁上画着古典的云、鹤、松、山,墙角则是数不甚数的盆栽花卉,看起来倒有些四合院的感觉……
老人招呼少年坐在方凳上,接着,他指了指桌上的食物,对着少年笑了笑。
少年一愣,难道,他是要让我吃东西吗?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好不容易醒过来,虽然一时间想不起一些事情,但肚子却早已老实地唱起了空城计。
如今老人示意少年“用餐”。少年也不拘束,他向老人投去了感激的目光,随后便毫无顾忌地狼吞虎咽起来。
米糕香甜可口,清水冰凉柔润,食物虽简陋,但却是少年有生以来,吃得最带劲的一次,他不去多想其他的,只庆幸自己遇上了大好人。
不久后,整篮子米糕已经被少年一扫而光,也就是在这时候,院子里突然走进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那刚刚出去的老妇人,而另一人,则是个剑眉星目的汉子。
汉子冲着站在一旁的老人打了个招呼,随后便把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少年一阵紧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汉子打量了一番,开口向少年问道:
“这位小兄弟,在下林仲,乃是太和村跑马帮的商人,不知小兄弟是来自中原何处的客人,在下曾在南疆与中原之间,走南闯北,但却从未见过小兄弟你这般打扮的……”
少年大吃一惊:这个人会说汉语?难道他是那老妇人请来的翻译不成?等等……太和村?马帮?南疆?中原?这么古老的语气,他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
“小兄弟?”林仲见少年不应,提醒道。
少年回过神来,不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迷惑地向他问道: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话也听不懂……”
众人听罢,都有些发蒙,最后,林仲又开口问道:
“小兄弟,难道你真的记不清自己昏迷前的事了吗?”
少年连连点头。
汉子无语,他叹了口气,道:
“前几日,阿公阿婆上山采药,看见你躺在希里庙门口的空地上昏迷不醒,于是便把你带回了村,方才你醒来,阿婆听出你是中原口音,遂把我叫来与你交涉……”说话间,林仲看向了老人,老人亦不时地点头应和。
而少年却嘀咕道:
“希里庙……希里?”
林仲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连忙补充说:
“对了,‘希里’便是你们中原人口中‘女娲’的意思……”
“女娲!!”少年听罢,突然尖叫起来。
众人见他反应如此之大,皆是身形一怔,他们面面相视,只待少年想起什么来。
少年张着嘴,瞪大双眼,眼珠游离不定,像是陷入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回忆之中,他的脸色阴阳怪气,忽红忽白,众人都一时摸不着头脑。
许久之后,少年又一次失声叫道:
“你们是说,我昏迷时是躺在女娲庙门口对吗!?”
林仲一面吃惊,一面应道:
“正是。”
少年听了,脸色煞白,难道……难道真的已经……他此时的表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众人见了心里都有些发毛。
这时,少年突然嗖地站起身来,不顾眼前三人,向院子外的大门飞奔而去。老人与林仲先是一愣,随后也连忙追了上去。
……
这……确实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就连这里的空气也显得如此陌生……少年怔怔的看着门外的一切,正如小露西发现了纳尼亚一样。
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陌生的人,陌生的穿着……马匹往来,锦旗飘舞,古典的地摊一个接一个,不时传来几声商贩的吆喝……对面有灰白色的瓦房,红棕色的阁楼……
抬头望去,乃是山腰上层层的树木,偶尔有一些瓦房穿插其中,升起袅袅青烟……一副古色古香的依山小镇图,就这样映入了少年的眼帘。
如今,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确实已身处异界,他心中既是震撼,又有说不尽的迷茫,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么,接下来……自己将何去何从……
“小兄弟,你没事吧!”身后传来了林仲的声音,转头望去,原来是他和老人一起赶来了,两人都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
少年一阵感动,在这不知名的地方,仍然还是有关心自己的人……他克制住心中莫大的震惊,轻咳几声,对两人笑道:
“我没事!”
林仲和老人皆是一愣,他们没想到这个小伙子竟然如此古怪,方才还见他情绪高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今又忽然变得这般坦然。
少年望着两人,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冷静!冷静!要想找到父亲,就必须接受事实,面对新的环境……
然后,他对着那满脸皱纹的老人说道:
“老伯,这几天多亏您和阿婆照顾,往后若有机会,我一定好好答谢你们。”
林仲舒展开眉头,把这番话转述给了老人,老人亦是一边点头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少年也陪着笑了一阵。气氛变得活跃起来,林仲一把搂住少年,道:
“好小子,小小年纪就懂得知恩图报之理,难得,难得。往后你要是想起了自己来自何处,尽管来找我,我林仲愿意送你一程。”
少年听了,突然间心下一阵欢喜,从林仲以前所说的话中,他能猜到,自己身处的似乎是南方边疆一个叫太和村的地方,1300年前的南疆,与中土隔着十万大山,期间生活着各种少数名族,什么苗族,彝族,白苗,壮族等等,太和村很明显也是某少数名族的聚居地,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连语言也互不相通,而林仲,则是自己认识的人中唯一能讲汉语的一个,更幸运的是,林仲自称自己是走马帮的,曾在中原与南疆间走南闯北,也就是说,他注定将成为自己寻父过程中暂时可以依靠的人。
想到此处,少年也学着古人说话的语气,对林仲说道:
“林叔,我虽然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来自哪里,但却记得自己有个亲戚,乃是宣幽派的护法长老,不知林叔是否认识这宣幽派所在何处?”
林仲听罢,确是一怔,他不敢相信地望着少年,问道:
“宣幽派!?我曾听中原朋友说过,这宣幽派乃当今世上最为神秘的修仙门派之一,每年宣幽使者都会出山招募弟子,可却没人知道此派的具体位置,想不到你一个古怪少年,竟会与宣幽派的人有所瓜葛……”
说实话,少年听完此话,也是有所吃惊,但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只好解释道:
“我也正纳闷为何自己和宣幽派有所瓜葛,但我真的想不起来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仲挠了挠脑袋,也不多问,他大方地说:
“既然如此,那你待会就先到我那里去准备准备,明日便随我的马帮一道去中原打探打探,说不定还真能找到宣幽派的所在。”
少年听了,大为激动,连忙谢道:
“多谢林叔!多谢林叔!”
林仲豪爽大笑:
“哈哈,这等小事,何足挂齿!再说,我也正好要驮些货到中原去……”
少年大喜,连称“太好了!”
这时,一直站在身旁打酱油的老人再也忍不住了,他充满疑惑地向林仲问了几句,林仲跟他“鲁拉鲁拉”地解释一通,老人这才明白。
于是,老人点了点头,然后拍着少年的肩膀说了几句,大概是“你就跟着林仲去吧”的意思。
少年会意,再次感谢了老人一番,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向林仲催道:
“林叔,那我们就快去准备吧!”
林仲点头。
两人告别了老人,向小路深处走去……
路上,林仲见少年好奇地张望着路人和建筑,就像从未见过一样,心里不免有些想不通,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向少年问道:
“对了,小兄弟,都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如何称呼呢?”
少年看着他一愣,答道:
“我姓许,名叫朝城。”
……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