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个星期王学林真的从来没有出现过。我总在想像上学或者放学的路上他会突然出现,带着他灿烂的笑容等着我,可希望从来都是落空。我去过他家城寻找过,可只有史坤在,他告诉我王学林搬去另外一套房子住了,怎么也不肯告诉我地址,只说让我好好复习,来日方长。我打的BP机,却从来没有回复过,甚至阮璐璐也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他。他像从未来过一般消失了。只是有次数学课,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叫到了王学林的名字,一片寂静之后他自言自语到“退学了哦”然后又继续下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我坐在那里,心里沸腾到再也平静不下来,那节数学课我把他的名字写了满满三张纸。
下了课我奔到学校外面的公用电话,拨打了那个心里默念千遍的号码,我让传呼台小姐给他留言,“老公我想你”……从那之后,我每天都会给他留几句话,虽然他从未回复过,但我知道他看得见,一定感觉得到我对他朝思暮想的眷恋。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月经已经推迟了一星期没有来。我害怕急了,不知道如何事好。我在教室一整天都坐立不安,阮璐璐好几次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可我都没有办法告诉她我的顾虑,只是没有休息好。直到下午放学时班主任通知全班下星期高考体检。我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听到到心律已经不齐了。
终于放学我叫住了阮璐璐。我告诉了她例假的问题。她惊奇的半天合不上嘴,“天哪,你们都已经……”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满脸写满好奇。
“小声呀。”我赶紧捂上她的嘴。“那怎么办?听说有一种验孕纸什么的可以测这个东西。”她趴在我耳朵悄悄的说。
“可是去哪儿能找到这种东西呢?”我着急的看着她。“药店吧。我觉得应该是药店。”她也说得不置可否。
那时候我们都没有接触过这些内容,甚至从未想过。王学林每次与我亲密都是使用***,只是那一次,即使用光了,他也是最后时刻射在了体外,可是没想到这样还是有危险。
“我不敢去药店啊。”我面露难色,吞吞吐吐。“没事,我帮你买吧。”她竟一点都没有害羞的表情。
回去的路上,我俩路过两家药店,都没有勇气走进去,直到第三家,当她深吸一口气走进去时,出来却手里拿着几片感冒药。好吧,只有靠我自己了。正当我打算冲进去时阮璐璐已经先我一步又走了进去。我看到她跟店员说完之后店员露出鄙夷的眼神,尽管我拿着她的书包,但毕竟十八岁的她眉宇之间是掩饰不了的青涩。
她走出来时吐了吐舌头,调皮的冲我眨眼,伸开粉色的手掌,里面挺挺的竖着三个狭长包装的试纸。我赶紧抓过来放到我书包里。
“那店员说要大清早测试,把悄滴上去,两杠就是有了,一杠就是没有。”她淡定的说。“她们还给解释的呀?”我好奇的问她。
“我问的呀。要不谁懂这呀。”她撇撇嘴。
回到家我把那试纸小心的藏在枕头上,早上五点就起了床。我屏住呼吸,把三个试纸都打开了,并排放在一起。一个总是有失误的吧?我按照要求做了,十来秒后,齐刷刷的,两条红色的短线条。
我愣在那里。结果几乎是给我不清醒的身体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我才十八岁,我还没有高中毕业,哪怕我对爱情再坚定,再爱王学林,我也承受不起这些。我哭不出来,我望着镜子中略显憔悴的脸,我看着黑色的眼圈和浅浅的眼袋,“梅丽,你这是怎么了?”我轻声问自己。我的指尖从额头向下划过嘴唇,我盯着我眼里的红色血丝,突然安静的流泪。我只是发呆,我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如果父母知道他们一定会打死我,如果学校知道或许我连高考的资格都没有了,如果王学林知道?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了。
我在父母起来之前把试纸和说明书都包在卫生纸里装到书包里,在上学的路上扔到了离家最远的垃圾堆。
一到学校阮璐璐就向我使眼色,虽然不想告诉她,但是似乎全世界我只有她可以商量了。我向她一眨眼就走出教室,很快,她就跟了出来。
“中了,怎么办?”我几乎要哭了出来。
“天哪。”阮璐璐也为这个结果感到震惊。
我强忍着泪急得直跺脚。
“梅丽,你先别急,有我呢有我呢,咱想想办法。”她搂过我的肩膀,轻轻的拍拍我。
只是那样简单的动作,却在那一瞬间让我很快平静了很多。
“你想要吗?”她试探的问我。
“啊?”是呀,我从知道结果起就方寸大乱,这个问题我根本没有想过。“我,我不知道呀。”我乱张的不知如何回答。
“梅丽,你要是要了就只能退学了。你要想清楚。我知道,王学林一定有能力照顾你,但是你也要为自己着想呀,你想这么年轻就当妈妈吗?”她说得小声但字字千斤。
是呀,我根本没有准备好,我连法定结婚年龄都还没有到,我只是刚刚过了十八岁生日而已,怎么可以?如果有了这个孩子我的人生必将从此改变,我不能,我不可以……
“这个事情,你必须告诉王学林。”阮璐璐一脸严肃。“我是说,必须!”她拉着我手,直直的盯着我的双眼。我没有争辩,那个时候我已经失去了思考与语言的能力,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我知道,不用我说,他一定会知道了。
我用了整个周末去思考这个问题,最后的结果是—我要不起,我必须打掉它。在我说服自己之后用了整整两天才平静下来。我甚至到书店去看那方面的书,想好了怎么去买打胎药,怎么独自照顾自己。
周末后的星期一就是体检了,我必须找借口不去体检,可是,那是全校统一组织的,参加高考就必须去体检。
我踟蹰在去医院的路上,偊偊不能前行。终于到了医院,我拿着体检单子,把眼科内科都跑完之后终于没有办法走进B超室。最后我在阮璐璐的帮助下逃出了医院。还没走几步,我便看见对面驶来的是那辆熟悉的黑色桑塔纳。
没错,是那个车牌码!远远的,我看见王学林坐在驾驶座上正向我张望。还是我熟悉的身影和面孔,我天天思念不能自已的他。我飞奔过去,打开车门就坐了进去。等我关上车门时王学林已把车加速开动起来。穿过好几条街,最后我们到了郊区的湖边,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已是深秋了,树上的叶子都快落干净了,只是偶尔还挂着几片黄叶子在轻轻随风晃动。王学林把车停稳,我俩便迫不急待冲出车门。我一站起来,他已立在我身边了。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哭着投入到他怀里。还是那个气味,还是那个高大结实的身体,还是那样安定踏实的感觉。
“我想你……”说话间,我已泣不成声了。我感觉到他轻轻吻我的头发,把我越抱越紧。我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脸贴着他的胸部,泪水弄湿了他的衣襟。
“宝贝,你受苦了。”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那是他第一次那样称呼我,那样既甜蜜又私有的称呼让我哭的声音更大了。
“你知道了吗?我……”
“我知道了,我全知道了。”他打断我的话,把我抱得更紧了。
“都怪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一句一句的,轻声在我耳边道歉。“王学林,你带我去泉通吧,去那个都没人的地方打胎吧。我没有办法来这边的医院,那么多认识的人,我不想被人发现。”我看着他,急切的等待他点头。
“什么,你要打掉它吗?”他一把将我拉出他的怀抱,皱着眉头看着我,竟露出那样不可思议的奇怪眼光。
“啊,不打掉难道要我生下来吗?我们才十八九岁呀。”我错谔着提醒他。
他望着我,半天没有说一个字。他松开我的手臂,将身体靠有车身上。他从裤包里拿出一包烟,刚掏出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又放了回去。他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看着脚下。他穿了一双棕色的皮鞋。我从来没见过他穿这样老气的款式。
许久,他拉我站到他面前,他温柔的抬起头看着我,目光炯炯,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无法控制自己。他简直就是我的***,让我上瘾而。
“梅丽,我想要这个宝贝。我有能力把他养大。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请给我一年时间,给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你再回去高考,上大学。我会照顾好他的。等你大学毕业回来我们就结婚。”他拦腰抱住我,“好吗?”他轻声问我。
以前他问“好吗”我都会抱着他嘻笑着说可以没问题。可是这次,我犹豫了。我低着头不敢看他。他轻轻吻了我的额头,我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我这辈子都是他的,只是这孩子来得太不合时宜,我完全没有应对它的能力。
“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怕你父母不同意,怕别人的异样眼光,怕对你现在生活的改变。对吗?”他长长的睫毛伴着他的话语上下抖动,趁着他的眼睛越发的好看了。
我轻轻的点点头,他的确句句说到了我心里。
“你交给我来应对吧。别担心了。”他又紧紧抱我入怀,那是可以让我暂时忘却一切烦恼的温柔港湾。他简直是我的天。虽然我依然心怀顾虑,但是终于,有他可以和我一起分担,一起承受,一下就轻松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