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病人

苏若将苏叶扶上沙发躺好，起身想去为他找个冰袋，可他握着她的那只手丝毫不见放松。苏若只好蹲下身，软了声问：“苏叶，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苏叶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半晌，吐了句：“不去。”

“那我去给你找冰袋，还要找找退烧药，你先松手。”

“不要。”

这样虚弱却执拗着的苏叶，苏若还是第一次看到。印象里，他永远是那个站在身后、她说什么他便说“好”的乖巧形象。当然，他很有主张，苏若也不会忘记。

眼看着苏叶闭上眼睛睡过去了，他的手却依旧未松。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得先退烧才行。于是她狠了心，强行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他却像突然醒过来一样，猛然睁开眼盯着她。“你又要一声不响突然消失吗？”

“苏叶，我只是去想办法帮你退烧，松手好不好？”

“你说好留在我身边的，可是早上睁开眼你就不在了，把我丢下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因为发烧虚弱的关系，染了些沙哑。这时候与其说他在叙述，听起来却更像控诉，而控诉的对象正是苏若。

苏若恍然明白过来，他在说着有关那一夜的事情。

她怔了一会，起身想将他扶到房间去睡，这种天即便打了空调，睡在沙发上也容易着凉，何况是病着的人。可苏叶即便看起来精瘦，也是个成年男人，苏若九十斤出头的人哪里搞的定他。苏若扶的气喘吁吁，苏叶却还在沙发上，于是放弃作罢。

径自去翻找他搁在沙发边上的外套，掏出手机，她想看他的通讯录找张扬来帮忙，但她自小便严于律己，未经他人允许绝不翻看他人物件。犹豫了下，还是将苏叶的手机放了回去。

她坐在沙发边的地板上，将蔡嘉等人在脑中过滤了一遍，竟发现她的那些发小除了赵昀搴的态度比较中立外，其他人都是和苏叶不对盘的，此刻找他们过来，怕是不合适。

最终，她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赵昀搴。手机里的彩铃声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传来赵昀搴低沉慵懒的声音，“苏若？”

苏若侧头看了睡过去的苏叶一眼，抿了抿唇，“昀搴哥，你现在方便吗？”

——————————

赵昀搴到的时候，苏若用力掰开了苏叶的手去开门，好在这一次他没醒过来。

苏若看着赵昀搴在玄关换鞋，“不好意思，昀搴哥，你有饭局还找你过来。”

赵昀搴走进客厅站定，远远看了看沙发上的人，然后侧头看苏若，“你要这么说，是不是生分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昀搴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顶，“你啊，我对他没什么成见，好歹他也算我看着长大的。”

卖老吗？苏若勉强笑了笑，“所以我没找别人。”

有赵昀搴在，事情一下子变得轻松了。他和苏若把苏叶送往了医院，一量体温居然有39.8度，苏若吓了一跳，而后暗暗庆幸有及时送他来医院。

这个季节感冒发烧的人特别多，很多人都是被相互传染上的。医院的床位很紧张，虽不至于住到走廊上的临时床位去，却也没有分到独立的病房。苏若环顾现在七八个人一间的集体病房，还是觉得环境不利于苏叶恢复休息。因为这家人民医院离苏若的公寓最近，所以赵昀搴直接送他们来了这里，而没去苏若熟人比较多的军区医院。

赵昀搴看着苏若的脸色，大概明白她此刻的顾虑。“你放心，我刚刚和医院领导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尽快调节，安排苏叶去VIP病房。”

苏若没想到他考虑安排的这么周全，一时想不到别的，只能说：“今晚多亏了你，昀搴哥，谢谢你，真的。”在她也算无助的时候，帮助了她。

赵昀搴笑了笑，似假似真道：“记得可要还哦。”

苏若也笑笑，“好。”

接近午夜，苏叶被安排到了独立病房。他的烧也退下了一点，38.8度。苏若看看时间，看向沙发里的赵昀搴，“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吧，这会儿有我就行了。”

赵昀搴看着她，却说：“现在在鼎仁上班？”

“嗯。”想到之前他邀她去他公司就职，她没有好好拒绝过，便道：“我后来想了想，还是想靠自己找份养活自己的工作，抱歉，没有提前和你说。”

赵昀搴点点头，说：“在那边做什么？”

“市场翻译。”

“明天不上班了？”

“嗯，刚刚有和主管打电话请假了。”

赵昀搴沉默了会儿，看着她说：“他挂了水肯定要起夜，你也可以？”

苏若张了张嘴，没说话。半晌后才道：“可以的，况且有护士。”

赵昀搴站起身，直直地看着她：“你和云峥之间，是不是还有个他？”

苏若垂了眸，“蔡嘉说的？”

“那丫头关键时候还是很分得清形势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她身边有个温言，多多少少还是可以套出些话来的。”

原来如此。想来，他们还不知道她出国前一夜的事，却知道她不能和云峥和好，有着苏叶的缘故。知道这些已经足够，足够楚尧张铭他们对苏叶恨之入骨。

“我想，外因往往是衬托，内因才是关键。我和云峥之间，怪不了别人。”

赵昀搴轻叹了一声，“对待感情，你们俩是我们这伙人中最较真的，偏偏凑在了一起。”他顿了顿，侧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苏叶，“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个较真的主儿。”

苏若送赵昀搴出门，病床上的苏叶却睁开了眼，他望着天花板，眼神清明而透彻。

——————————

第二天上午，苏叶的烧就退了，到了中午，苏若去帮他办理出院手续，开了很多消炎和感冒药。

他们搭出租车回了公寓，一进门，苏若就催着苏叶去床上躺着。苏叶无奈地笑了笑，“我已经好了，阿若。”

原本在将手中的东西一样样整理出来的苏若，动作顿了顿，才含糊应了声：“哦。”她摸索了一阵，转身去厨房，“我去做饭。”

“阿若。”苏叶喊住她，看着她的背影，坚定地说：“我们不是姐弟，我不会再叫你姐了。”事实上，苏若回国后这么久，他从未叫过她“姐。”

苏若结交的圈子里，蔡嘉他们喊她“苏若”，苏永青夫妇喊她“小若”，以前苏叶喊她“姐”，唯独只有裴云峥喊她“阿若”。阿若，似乎成为了一个特别的称呼，给予特别的人。苏若从未想过，除了裴云峥外，会有其他人这么喊她。

苏若没有拒绝，却也没有接受。明明只是个称呼，她却觉得异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