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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苏醒

异界大陆的北方有片森林,叫暗黑森林,暗黑森林很暗黑,森林外面有一块大石头,石头上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

他是魔王,刚刚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此刻正在眺望着地平线上一座雄伟的城市。

看了一会儿后,他收回目光,往天上望。天上没有月亮有星星,一闪一闪十分美丽。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么专注地看过星星了。大概是在还没有成为魔王之前。那时他还是个人类呢。

也不知为何,今晚星星特别多,就连一些时常隐藏起来的都在夜幕下现出了身影。魔王的目光在黑暗的天空中扫来扫去,最终落在了那轮并不发光的月亮上面,那月亮只有魔眼才能看得见。他对着发光的星星和不发光的月亮发出了一声清啸。

然后月亮就渐渐渗出白白的冷光,开始将银辉铺往大地上。

阴影总是伴随光明出现,于是树丛开始现出自己的影子。而伴随着这影子出现的,却是魔王的爪牙,他们从树丛中走出,准备跟随着魔王,从这个暗影之地出发,去夺取那些未亡人的领地。

不久,月光已经把天空中大多数的星芒都遮盖了,但是魔王还没有下达什么号令。他的亡者大军都在仰望着他,静静等待他从沉思中回过神。自从魔王将他们从长眠中唤醒,他们就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是时候了,向那些活人宣泄他们的憎恨、他们的怒火,让那些从前杀害了他们的人们也尝尝死亡的滋味,让那些人类真正享受一下他们一直所渴求的永生不死的美妙。

忽然,一颗陨石从天空划过。它比普通的流星看起来更耀眼一些,美丽的尾巴掠过月亮苍白的脸,坠向远方。紧接着,第二颗也出现了,然后是第三颗、第四颗……然后整个天空就都动了起来,无数的流星飞逝着,消失在了同一个地方。它们越来越亮,亮得让整个天空都开始燃烧。

天空确实燃烧了,因为那些并不是真的流星,而是从天上落下的火。

天在下火。

大地彤明,魔王再次抬起头看天,漆黑却又清澈的眼睛被火雨映地璨若明星。他想了想,然后叹口气,缓缓抬起了右手,黑龙皮手套连带着手上同样黝黑的权杖被天火照得闪闪发亮。亡灵们的脑袋也跟随着权杖慢慢抬起,深邃的眼眶中相继开始泛出幽蓝的磷光。那权杖在空中稍停片刻后,迅速落下,指向了流火陨没的地方。

旷野上陡得爆发出一片刺耳的嚎叫,声音掀开一股巨浪向四野和天空涌去,越升越高,直达苍穹,似乎连那里都传来了细微的回响。

那是万千幽鬼发出的怨戾之吼。

厉声止歇,魔王也失去了踪影。

当晚,维亚纳大陆北方著名城市瓦伦特城被地狱之火吞噬,又遭亡灵洗劫,成为大陆上第一个被魔王大军所摧毁的城市。

而已经空旷的暗黑森林外,一道低语还在经久不息地回荡着。

那是魔王离开时留下的声音,一句流传久远的古语,他说:

“我醒来,我看见,我征服。”

……

……

十方醒来的时候,正在往下坠落。

他往身后看时,一张屋顶已在他眼前变大。

“嘭——”地一声,十方把屋顶砸了个窟窿,掉了下去。然后他就感觉自己落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往身下一看,他发现那是张床,铺着洁白的床单子。

十方觉得腰背好疼,原来师父说的“天降之子”就是这么个意思呀。

他摸摸后面,发现并没有受伤,连衣服都没有破开,咦,怎么回事?十方不明所以。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师父早早地就给他加持了一个金刚护体法术,不然早就摔得四分五裂了。

他揉了揉还有些昏胀的脑袋,想打量一下这是哪里,等把头抬起来后,才发现自己身前正跪着一个小女孩,十方不由怔住了。

小女孩年纪不大,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睡衣,正瞪圆了双眼看着自己,嘴巴张得大大,圆圆的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十方又揉揉脑袋,心想难道自己落到这个小姑娘的卧房里了吗?她胆子真大,看到天上掉下来个人后,竟然一声没吭。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小姑娘突然“啊——”地一声,发出刺耳的尖叫。

十方大惊,他连忙用力地摆手,想要解释,“我不是,我不是——”嗯?不对,小女孩只叫了一声,然后脸上又转而露出了欣喜的神情,这是怎么回事?十方把手收了回来,迷惑地挠了挠头皮。

果然,小女孩的那一声尖叫竟然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因为——兴奋!她忽然一把抓住了十方的胳膊,“你是天使吗?”她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惊喜。

十方又仔细看了看小姑娘的脸,见那上面真地没有什么惊怖神情,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天使?他莫名其妙,这小姑娘在说啥?

小姑娘却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茫然表情,一声欢呼后,她光着脚丫冲出了屋子,蕾丝花边的白色睡衣都拖在了木地板上,“妈妈,妈妈,我屋子里有个天使啊。”她高兴地喊。

十方觉得很是摸不着头脑,只好打量起了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屋子的墙壁是纯白色,上面挂满了一些方的或圆的画框,画里面尽是些奇怪的东西,像是一座石头大房子啦,一些枯黑的树枝上停着一些黑色的鸟啦,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朵上飞着一个带翅膀的小人啦。那小人忽然冲十方眨了眨眼睛,把他吓了一跳。除了奇怪的画,墙上还挂着一条花毯,十方看那毯子下的黑木桌上有一顶宽檐尖筒的紫色帽子,边上还放着一根黝黑光亮的木棍。他走下床来,看到床上方那被自己压塌的白色纱帐,不由有点心虚,想着会不会让自己赔的呀,他可是没带一点钱过来,不过就算带着,那钱在这里恐怕也不能用。

他慢慢走到窗边,向外面张望,发现自己是站在一个二层的小楼上面。窗外是一个大院子,长着些修剪地很齐整的绿树花草。院墙外是一片参差起落的房屋屋顶。看起来这里是个城镇,而且人还挺多的。

怎么办呢?师父只管把他送来,却一点也没告诉他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他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是小姑娘拉着自己的妈妈回来了。不一会儿她们推门进屋,十方便看到正牵着小姑娘的手走在前面的那个妇人。她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穿一身淡褐色束腰长袍,棕色头发,眉眼柔和,一边走一边埋怨,“达莉亚,你又在乱想什么了?真是的,你到底把什么当成天使来——”她忽然看到站在窗边发呆的小和尚,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妈妈,你看,他从天上掉下来的。”叫达莉亚的小姑娘跳着脚指着房顶的那个大洞,“我正在床上练习召唤术,刚念完老师教我的咒语,他就从天上落下来了。妈妈,你说他是不是我召唤出来的东西?会不会是天使啊?”

达莉亚的妈妈没有立刻回答,她曾经在魔法学院学习过,见过很多怪异的事物,当然知道天上落下来的可不一定就是天使。她把达莉亚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十方,倒不十分惧怕,与那些连见了一只老鼠都要惊声尖叫的贵妇们不同,她在魔法学院学习的时候,可是见识过很多怪异新鲜事的。

看小和尚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她便也慢慢放松了身体。抬起头,看到房顶上确实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说道:“原来刚才那声音是从你这儿传出来的,只是达莉亚,召唤天使不是魔法,而是神术,并且是高级神术,就连城里的主教大人都做不到呢,你肯定更不行了,再说,你看他头上光光的,连天使的翅膀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天使呢。”

达莉亚也迷惑了,她从妈妈身后探出身子,盯着十方,“或许他是个光头折翼天使吧。”

“什么折翼天使。”妈妈拍了下她的脑袋,“是不是又偷看了你表姐的那些贵族爱情小说了?”

达莉亚捂着头,撅起了嘴。

“什么是天使啊?”十方挠挠头皮,很是不解。

达莉亚的妈妈看了十方一眼,心中警惕渐消,疑惑确是越来越浓。她当然一眼就看出来十方是个人类,天使什么的只是九岁小姑娘才能有的幻想。这个人头皮光光,脖子上还挂一串黑珠子,达莉亚的妈妈一时也看不出他是哪里来的,怎么会从天上落下。她有些奇怪,这个孩子看起来一副木讷的样子,不知是不是脑袋摔坏了。

达莉亚此刻显然也从十方的话中听出了他真的不是个天使,很是失望,但仍然伸长了脖子问:“那,你总是个其他空间里的生物吧。你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召唤,才从天上出现然后落了下来的?”

十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觉得这异界的人真是好奇怪。

达莉亚的妈妈也觉得女儿的话好笑,看来她还真是执着于自己已经成功施展了召唤术这件事。达莉亚的妈妈既然曾经在魔法学院学习过,自然能分辨什么是召唤物而什么不是。

“我看这事要找你的魔法老师来看看,麦考夫先生正好刚刚离开,我们去把他追回来。”不管怎样,妈妈决定在弄清楚真相之前还是不要再与这个奇怪的人待在一起,她拉起达莉亚的手飞快溜出门去,顺便招呼仆人看住了门口。

又只剩下十方一个人在这屋子里面了。这个世界真是好陌生好怪异,他低下头,看着套在脖子上的那串佛珠,想起了寺院和师傅。小和尚鼻子忽然有点发酸,刚到这里不久,他就已经有些想家了。

他将佛珠捏住,准备唱诵一遍普庵咒,好静静心,然而还不待他的手指触碰到佛珠,小肚子里就不知为何忽然泛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就像是有一团温暖的光芒在那里绽放了。

十方只觉心头一片宁静、通明,想家的悲伤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觉得很奇怪,便把手贴到了自己的小肚上,可那种异样的温暖却突然又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幻觉?十方挠挠头皮。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刚刚苏醒了一下,却立刻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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