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来临之前,是开学,开学了,就可以见到惟肖,这也是令人兴奋的一事。
我进宿舍门口,便想去找惟肖,陈广龙堵住我,问我GPA(GradePointAverage)是多少。
在乎的一件事情是成绩。研究生成绩要求和本科略有不同,除了每科成绩达60以上只外,平均分要到达75分。
陈广龙每科都超过75分,见人就问期末考试如何,他的行为没有引起我们的反感,毕竟大家大都很关注这个事情,也希望通过对比增加点成就感。王高中略有不同,他对成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每科都是九十分以上,这是他从小学到研究生阶段的常规成绩,像家住黄山脚下的他每次听到大家激情澎湃地讨论去有没有去过黄山时表现出来的平常一样。
“哇,一列都是九十分啊。”陈广龙在我查成绩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探过头来看我的电脑屏幕。
“还没看完呢,这么快就关了。”发现广龙看我成绩后,我迅速地关掉浏览器。
“成绩不好,不给你看。”我随便说了一句。其实他没有看到,在大都是90分的成绩里面,有一个是58分的,材料物理课的。
陈广龙似乎说了些什么,我没有留意到,脑袋里一股混乱。难道是报应?打从不想见苏宁起,我一直没有去上过材料物理课。或许是老师把成绩登记错了?怀着这种侥幸的心理,我打算去找教学秘书。
一路上,寒风凛冽,吹在脸上真有刀子割的疼痛,比起内心的焦灼,后者更让我难受。如果挂科,我得重修,重修之后是肯定能通过的,关键是颜面问题。你想想,研二了,跑来和研一的学弟学妹上课,那个时候他们在同一个教室里“学长”“学长”地喊你,多没面子。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我走到了教学秘书的办公室。我说话都有点颤抖,完全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老师,那个,那个,我材料物理课的成绩只有58分,我感觉我自己做的还可以,我想,我想,有没有登记错成绩,看能不能……”
“叫什么名字?”我还没有说完,教学秘书知道我的来意,打断了我的话。知道我名字好,她拿出全班的成绩单,扫描一下,抬起头,眼光从眼镜与眉毛之间出来,说:“没有登记错。”
得到确认后,我没有去吃饭,直接回到宿舍里。正是吃饭时间,他们三个已经到食堂去,我爬到床上,弓着腰闭着眼,看来我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不知道过了过久,韩尚诚他们吵吵闹闹地回来。看到我在一个不适宜的时间以一个既不是睡觉也不是显得很累的姿势架在床上,韩尚诚不解地问我为什么不去吃饭,我说吃过了,身子一翻,继续留在床上。那天我没有去吃饭,也没有去洗澡。到深夜里,依然无法入眠,陈广龙的呼噜声一如既往的震撼着整个宿舍。我更强烈的感觉是饿。到天亮时,迷迷糊糊的,应该是在后半夜睡着,我产生了去找材料物理课老师的念头。
洗漱完,我没有吃早餐,直接去了王暨老师的办公室。这是个集体办公室,除了领导,几乎整个材料系的老师都在这里。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看到我站在门口左顾右眄,友好地问我是否有什么事情。我小声地说我要找王暨老师。她笑了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坐在她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说道:“我是王暨,你是?”
我刚到门口,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他当时还看了看我,我怎么没有认出他来?我接近低声下气地说完我的来意后,王暨老师找出了卷子,认真地把每道题目得分加起来,算了两次后告诉我说没有错。我想说能不能网开一面,却没有说出口。
“你上课很少吧,连老师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是不是要经常做实验啊?”老师说话内容充满责怪,可说话口气里却没有。
“我确实逃了些课。”我避重就轻地承认了我逃课的事实。我知道隐瞒已经没有太多意义,避重就轻只是考虑到老师的面子也给自己些台阶下。我想起了韩尚诚说过他大学一位老师在一次期末考试时出的第一道题目,那是道选择题,四个选项都是一张彩色头像,其中有一张是上课老师的,题目要求是选出那一张。据韩尚诚说,凡是第一道题目答错的,不管后面做的如何好,都挂科,那些因此挂科的同学对挂科的原因心知肚明而没有去找老师更没有投诉老师出了奇怪的题目。
想到这里,我清楚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打算重修,准备离开。
“黄同学,你总学分够了吗?”我准备走的时候王暨老师问道。
“还没有够呢。”我心不在焉地说,然后离开,回来的路上收到惟肖的短信,她说:“好久不见你了呢,你最近去图书馆看书么?”
我说:“这几天没去呢,怎么了?”
她说:“我最近都会去图书馆啊。”
我说:“哦。”因为想太多挂科的事情,对惟肖的话没有深入思考。
良久,她说:“你不用去图书馆看书么,一起去啊。”
简单的一句话,挂科这件一度让我辗转反侧、耿耿于怀的事情马上变得微不足道,所谓的成绩,不过是富裕,它带给我的焦虑与不安,惟肖的一句话就把它们驱赶的烟消云散。
每逢周二、周四与周五晚上,惟肖都会去图书馆,常会坐到一楼的东南角落。这是她说的。我在周四晚上有课,能去的时间是周二和周五。
往常的周五我都是去打球,周末大家都喜欢去运动。现在有了更加重要的事情,篮球与女生,我义不容辞地选择了后者。
我不怎么自恋,所以很少拍照,朋友给面子,常说我长得好看,我常一笑而过,真心觉得自己长得不怎么样。不过,话又说回来,刚洗完澡的我,看起来很是很顺眼的。于是,周五中午我洗澡再睡午觉。
韩尚诚对此感到不可思议,说:“今晚不是要打球么,怎么现在洗澡?”
我说:“什么时候说今晚要打球的?”
韩尚诚说:“惯例。”
我说:“哦——我今天有点不习惯这个常例,改天再打吧,况且明天不是要骑车远行么?”
韩尚诚把眼神调为疑惑状态,说:“有隐情。”
我竖起大拇指,说:“高,一语道破。”
在球场上,我跟韩尚诚是最佳拍档。当然,少了我,他照样能打得很好,只是不习惯。习惯嘛,可以改的。我以此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去图书馆。国工大的学生很少占位置的,我五点半到图书馆的,此时大多学生都在吃饭,东南角落的位置空空如也。我兴奋地坐到我星期二坐的那个位置。
我打开了材料物理的课件,然后把一本《新概念英语》放在右侧,我左顾右眄,看到周遭的同学同专心致志于书本,我轻轻地右肘将《新概念英语》推过去,算是占了一个位置。
假装看书,差点没把课件倒着看,既然我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心不在焉也情有可原。在书桌上,假若注意力不易集中,动下笔,随意写写,甚至涂几个漫画,便能缓缓进入状态,这种方法屡试不爽。我把练习本拿出来,重新抄了一遍材料物理作业,抄着抄着,竟然把所有的题目做完了。题目不难,本该20分钟做完的题目我常会花去一个小时,那40分钟常用去登录手机QQ。
正当我想把作业抄到作业本上时,惟肖从背后冒出来,指着《新概念英语》,小声地说:“这本书一定是你的。”
我心里颤抖得厉害,只点点头。
她说:“那现在拿开吧,这个是我的位置。”
我说:“不用拿开了,借你看。”
她坐下来,拿起书,随便翻了下,说:“好。”随即坐下,从双肩背包里拿出一本托福单词,打开用书签做好标记的那一页,聚精会神地看起来,女生看枯燥无味的单词都能看得那么投入,不得不佩服。而我,看着有严谨逻辑推理的式子都会走神。男生和女生的耐性差异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源自我内心的最真实想法是和惟肖聊天,可是情况不允许,一来打扰她学习,二来图书馆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这时真心体会到了所谓的时间说快就快说慢就慢,看看惟肖,时间过得快,看看书本,时间过得慢。而我又不能盯着惟肖看,便起身,打算去找些小说或者散文来看。
刚让我难以理解的是,我起身的动作完全没有影响她,在她看来,我离开座位这件事儿似乎没有发生一样。专注到这个程度,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我来图书馆比较频繁,对书的摆放可以说是了然于心,到了十一楼,便直奔现代文学类书架。因为酷爱文字,平时到这里来,我有一种归属感,徘徊于各种书之间,总流连忘返,直至遇上我喜欢看的书或者将当代文学的全部书目看了一遍。可今天的感觉却很陌生,似乎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得早早离开。随手拿出几本书,便回到自习室去。
放下书,惟肖瞄了瞄我的书,我才发现,竟然拿了一本题目看似儿童不宜的书,叫做《18岁,给我一个姑娘》,我打开书,放到桌面上,如此一来,便看不到书名。
惟肖似乎已经无法忍受我的躁动,此时的自习室里几乎坐满了人,不便说话,她便在草稿纸上写道:“书呆子,请我雪糕吧。”
我接过她推过来的本子,虽然我的行为很明显,我依然觉得她是明察秋毫而看穿了我不想看书的心思才提出要我请她吃雪糕的。我开心地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一起出去。
?z?? ????p?去游泳。”
她说:“哎,羡慕嫉妒恨啊,真想夏天快点儿到,那就可以去游泳了。”
我说:“你会游泳么?”
她说:“嘿嘿,不会游诶。”连她发的语气助词都那么可爱!
我说:“没事的,学校的泳池有浅水区的,你来学校的时候把泳衣带过来吧,夏天可以去游泳。”我居然没有说,夏天可以一起去游泳。
她说:“好,我要下线了。夏天见。”
她下线之后,我打开了聊天记录,一遍一遍地看她说过的话,当然,她说的每句话表达的意思都很清楚,我看多遍,没有别的意图,就是想看而已。
“夏天见。”多么美妙的三个字!
就因为这个三个字,在整个冬天里,我使劲全部心思去期盼夏天的到来。
俄罗斯人等待夏天,是寒冬冷得太嚣张;男人们期待夏天,是迷恋夏天里满大街的白皙大腿;小孩子们夏天翘首以待,是怀念西瓜的甜美……无奇不有。而我,觉得夏天犹如远处寄来的生日礼物那样值得热切期盼,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