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在修为上虽然已经小有气候,但在阅历方面实在不值一提,这也怪不得她,自打生下来就没见过爹娘,机缘巧合下摄入天灵地宝开启了灵智,稀里糊涂、懵懵懂懂地独自躲在深山里修炼了上百年,没人管、没人教——要不然怎么会走火入魔?
所以听到安乐的父亲身陷囹圄,小狐狸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劫狱!
“乐乐,只要你点头,我保证今晚就能把你老爹一根毛不少地弄出来!”小狐狸腻歪在安乐的怀里,兴奋地扭动着小身子,乞求地仰视面如死灰的安乐,撒娇:“劫一下嘛,想一想就觉得刺激呦!”
安乐看着两眼冒光的胡小狸,无语长叹,自己和她商量这种事本身就是个错误,妖怪就是妖怪,哪怕修炼到幻化人形了,可思维方式始终和人类不在同一个频道……
“不行!”安乐斩钉截铁地否决了小狐狸劫狱的想法,他太清楚这只狐狸精有多胆大包天,说不得板起面孔再次郑重警告她:“千万不许乱来!”
“哦,知道了!”胡小狸的精神一下子低落了,粉嫩的小手纠缠着衣角,委委屈屈地撅着小嘴。
安乐才不会被胡小狸表现出的假象迷惑,要不让她明白其中的厉害,说不定就闹个天翻地覆,劫狱在小狐狸看来估计也就是个新鲜的游戏而已。
“你想啊,陷害老头子的真凶布置得很严密吧?录像、凶器、血衣,为什么偏偏最关键的尸体始终没被找到呢?”安乐展开了耐心的说服教育。
“嗯,为什么呢?”胡小狸果然被勾起了兴趣,眨动大眼睛,娇声娇气地问。
安乐沉声道:“我觉得真凶的目的不是陷害老头子这么简单,倒好像是冲着我们安家来的,接下来他肯定还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再说尚未定案,若是这时咱们把老头子偷出来那不等于畏罪潜逃了?”安乐循循开导,务求彻底打消小狐狸的念想,人类对于无法理解的超自然现象有着执着的好奇心,小狐狸或许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安全从守卫森严的拘留所里偷出来,但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敌暗我明,必须小心行事!”
胡小狸再度兴奋了,摩拳擦掌,“乐乐,那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追查真凶!”安乐道,“不过从何入手我还得仔细想一想,现在首要的是把客栈安定下来……”
自打安全被捕,安家客栈已经关了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违背祖训,天晓得会带来什么样的反噬,安乐也没欲望知道。
收拾行装,安乐带着胡小狸离开了租住房,他没打算再回来,就像他知道自己继续学业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安家客栈几经迁建,如今所在的位置距离青岩山不远,行政区域划分属于平海市NG区,实际上已经快要出了市郊的城乡结合部,路上足足用了两个多小时。换了三路公交车,又在三轮车里颠簸了半个多小时,周遭的景物渐渐熟悉起来,安乐一时间竟生出几分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慨。
冬天时节白天的本就短,安乐和胡小狸到达目的地时天色都已经有些昏暗了,借着将要没入山峦的落日最后一抹余辉,安乐望着路边儿那幢灰蒙蒙的小楼五味陈杂。
转了一圈儿终于还是回到了起点,宿命真的无法摆脱吗?
比起五年前他离开时,安家客栈更破旧,有几扇窗子的玻璃碎了,就用纸壳和塑料布随意地糊着,墙体上跟艺术涂鸦似的,满是大大小小的白色圆形图案,乍看上去就像被盖满了戳的废纸,走近了才看清那一个个圈圈里都写着同一个汉字“拆”……
写着“安家客栈”四个大字的招牌一端已经脱了固定,风中枯叶一样在瑟瑟的寒流中吱呀摇摆……
漆痕斑驳不堪的大门压根都没上锁,把手上挂着张小纸片,“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呦?”胡小狸翻来覆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安乐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才从那七扭八拐的写意体中看出“体业”两个字来。
靠,这是哪个没文化的手笔?安乐啼笑皆非,肯定绝对不是自家老头子的笔迹。
推门走进了安家客栈,屋里屋外一个温度跟冰窖似的,安乐先在墙上摸到了电灯开关,扳了两下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灯坏了,反正就是不亮。
胡小狸依在安乐的身边,怯怯地问道:“乐乐,这里好黑呦,会不会有鬼?”
安乐笑了笑,安家客栈里出现什么都不稀奇,摸了下胡小狸的脑袋,“以后少看点恐怖片……”
安乐刚想说你一狐狸精怕鬼说出去岂不成了笑话?结果无意间一回头,就见一点鬼火似的昏暗光亮摇摇晃晃自楼梯上方飘了下来,饶是他早就见识过诸般稀奇古怪的事儿,一刹那也不禁汗毛倒立,不由得倒退一步,胡小狸更是瞬间恢复了本体,咻地窜上了安乐的头顶,小爪子死死抓住安乐的头发,朝那点幽光露出尖利的牙齿。
“九尾狐族!”房内响起一道惊讶的苍老声音,“咦!”那声音惊疑不定地道:“你是安家的人?”
“你是谁?”安乐终于看清了,说话的是一个佝偻着腰的瘦小老人,右手捏诀似的竖起一根手指立在胸前,好吧,看起来大部分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老翁没什么区别,除了那根手指……手指的顶端发出莹莹的光亮,像一根点燃的蜡烛。
“安全被抓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交电费,黑灯瞎火的真不方便,也不说留点钱……”老头嘟嘟囔囔地抱怨着,随即好像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是安全的家人,丘壑纵横的老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老朽泰山石不破。”
胡小狸从安乐的头上跃下,重新幻化为人形,小手一指老人,横眉立目地喝问道:“老朽!你是不是小偷儿?”
“泰山石不破?”安乐再憨也不敢把这老头儿当成普通人——丫根本就不是人嘛!最让他好奇的这老头儿怎么一照面就认出了自己的?他试探着问道:“您老和泰山石敢当是?”
石不破傲然一笑,抚须淡然道:“远亲!”
安乐登时肃然起敬,泰山石敢当的来历那可真是一段传奇:蚩尤打遍天下无敌手,信心极度膨胀,登上泰山喝问:“天下有谁敢当?”
战神生得太早,大概是没听过“莫装逼,装逼遭雷劈”这句人生警言,他这么一喊,惹出了一位超级大能:女娲娘娘!
“泰山石敢当!”女娲从云端探出头来,大喝一声,抓起石头就砸,蚩尤被砸的落荒而逃,黄帝灵机一动,满世界都刻上了“泰山石敢当”,吓得蚩尤肝儿颤。
可想见那泰山石敢当是何等的牛X,这位石不破虽然只是其远亲,安乐也不敢小觑,言辞之间恭恭敬敬,“晚辈安乐,是安全的儿子,您老这是?”
很久之后安乐才弄清楚石不破来自“台山”而非“泰山”,泰山是天下名山、五岳之首,而台山就是青岩山系中的一处小山丘,除了青岩山当地人压根没几个人知道……
安乐心里猜测石不破出现在此地的原因,既然安全被捕的时候石不破就在现场,显然他在安家客栈已停留了不少日子,住店倒无所谓,反正这里房间够多,要是为了看病可就不好办了。
“住在这里治病!”得,两样都占了,“安全说老朽的病要长期治疗,头一个疗程还没完呢,他就让大檐帽给拘走了,老朽留在此处既是替他看家,也是为了等他回来继续治病,可是左等右等没等到他反倒把你给等来了,反正都是安家的人,谁都一样……”
安乐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得不插口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唠叨:“石老,您得的是什么病啊?”
“据令尊说,老朽所患名曰贪食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