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在机场告别的时候,夏岚又哭得稀里哗啦的,周子桥开玩笑说夏岚重友轻色。向薇拥抱着夏岚,约她春节去大连玩。她说带夏岚看冬日的海,她告诉夏岚冬日的海有一种寂寞的风情,夏岚一边哭一边答应着。向薇去安检了,她回头看,见夏岚被子桥拥抱在怀里,他用纸巾爱怜的擦去她的眼泪。她看着东辰笑笑,然后拉着东辰的手去登机了。
东辰在飞机上一直没说话,向薇也一直沉默着。这次婚礼让东辰特别有触动,他在心里恨不得马上回大连和向薇结婚,但是他嘴上却是无法表达这样的感情。他内心涌动着激情,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将手轻轻的放在她手上,什么都不说。
东辰的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向薇却是敏感的感受到他内心的一些变化。她是了解他的,她过头,朝他笑笑。
从杭州回来后,东辰比之前阳光许多,他在不忙的时候开始有时间画画。虽然出租屋里,他画笔乱丢,画架乱放,但看到他从内心在改变自己,向薇还是很高兴的帮他收拾着。
酒吧生意很好,有时候向薇宁肯自己忙点,她也坚持着让东辰去画画。东辰脸上的笑渐渐的比之前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同意把他的画放到酒吧做一次画展了。
画展正式做的时候,已经是快圣诞节了。这一年的圣诞节,北方有海的这个城市很冷很冷,但“昨日重现”酒吧里面是灯火辉煌。画展很成功,不仅仅有大连本地的画商,还来了很多国外的画商。最高的一幅画甚至卖到了12.6万的高价。
接下来的日子,东辰非常的忙碌,他开始出去应酬,见画商,又租场地做了几次大型的画展。他的画越来越多的为他创造了价值,他也越来越忽略向薇的感受了。甚至于,有时他已经开始彻夜不回家了。或者他回家的时候,已经酩酊大醉,他们沟通的越来越少了。常常是,向薇去酒吧工作了,东辰还在睡觉;向薇回到家,他人不知去向。出租屋里,向薇孤独的身影常常停在阳台上,她望不到他,他电话很少打回来了。她失眠越来越严重,她反省自己,是自己做错什么了?她支持他的梦想,她努力的让他快乐,她错了吗?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她无数次的想过要离开他,但每次下决心的时候,她又犹豫。他是艺术家,不能和她有着同样理性的思维方式,她应该更多的理解和包容他。即使他彻夜不归,向薇也相信,他不是在外面乱来的,他只是要有个独立创作的空间而已。也许她在身边,他不能专心的做画。但是,事实证明,她错了!
元旦快到了,酒吧来的人已经很少了。那天下午,向薇抽时间去超市买回过节的东西,然后再分好礼物,哪一份是给东辰母亲的,哪一份是给自己母亲的。她在那专心的整理着的时候,这时有个女人推开酒吧的门进来了。
女人很瘦,可以说是骨感美人。她穿着黑色羊毛质地阔腿长裤,浅灰色V领毛衣,脖颈上系着爱马仕民族风的丝质长围巾,头发松松的挽在脑后一个坠马髻,她眼睛很大很亮,让人一眼就会注意到这双明亮干净的眼睛。向薇抬起头,看到女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的一阵紧张。
“你好!你是向薇?是吗?”女人主动的问候她。声音很轻。
“是的。”向薇放下手上的东西,她看着她。
“我是陆予。”
“哦,听东辰说起过的。你请坐,我帮你倒杯茶。”向薇转过身去吧台。
“咖啡。谢谢!东辰今天不在?”陆予问道。
“嗯,不过你有事,我可以看到转告他。”
“没什么事,我就是回来看看他。看他生活的怎么样!”
“哦。”向薇把咖啡端到陆予面前。
“如果你想要见他,我可以和他联系一下。”
“不用了,你只要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就可以了,我自己去找他。”
“这个我不清楚。”向薇声音低了下来。
“哦?你不清楚?”
“是,因为他在搞创作,我确实不清楚他到底在哪里。”
“好,我再去问问其他同学。那你忙吧!咖啡多少钱?”
“陆予,我虽然没你那么有钱,咖啡我还是请得起的。”向薇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我忘了这是国内,和国外不同。那我先走了,我找东辰有点事。”
“好的。”
陆予推门出去的时候,外面一阵冷风吹进来。向薇感觉到全身都在发抖,空调和暖气的温度似乎没什么作用了。她找来一件厚毛衣外套,还是不管用。最后她打开壁炉,生火。看着火苗一点点燃烧,然后她坐在壁炉边发呆。
她知道,她将要失去东辰了。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东辰的问题。而是命运的安排。她发现自己的内心依旧安静的可怕,她很想大声的哭,但却没有眼泪。她始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选错了什么,上帝要这样的安排?她翻开《圣经》,以往她无助的时候,她都会翻开《圣经》,找到一句话,然后觉得是给自己心灵一个答案。那样再浮躁的时候,她也会安静下来。她随手翻开一页看到这样的一句话:
“我们这至暂至轻的苦楚,要为我们成就无比永远的荣耀……”
看到这句话,她顿时安静下来。
午夜,灯光昏暗,酒吧里只有向薇一个人。向薇放着老上海的歌曲在壁炉边看书的时候,东辰回来了。
他回来是向薇意料之中的事。
甚至于,他还没开口,向薇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她等他开口。
他沉默着。
她也沉默着。
最后还是他开了口,那字字像冰一样冷。
“向薇,我们分手吧!”
是向薇意料之中的一句话。
“为什么?说个原因给我。”她还是心有不甘的问。
“是陆予回来了,她离婚了,现在回来找我,她可以帮我把画带到国外。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想去国外发展,因为国内的大环境没国外那么好,艺术品投资没国外那么成熟。”
“就这些?”
“嗯,就这些,我不想说谎骗你,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为什么不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那需要很多年,我等不了那么久。我已经30岁了,过年就31岁了,我此前浪费了很多年的时光,现在我想走人生一个捷径。”
“人生没有捷径可以走。但是如果你已经想好了自己的选择,那么我会尊重你,只要你以后别后悔。”
“向薇,我和你说实话,我和你在一起很累,真的很累。我无法走进你的内心世界。你知道我很简单,但你不是。我不知道你心里都在想什么,你经常压抑自己的天性。甚至于和你最亲密的时候,我也觉得你离我很远。我总觉得你心里有一个人,我不敢说,我怕说了,你要生气,也许那人就是我哥或者其他的什么男人。总之你不说,我永远也不会问。”
向薇沉默着,她想哭,但没有眼泪。她看着东辰,此刻她也觉得他很陌生很陌生。
“东辰,你做任何选择我都会尊重你。你可以不相信我的感情,但我真的是爱你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不知道。但也许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所以有着不同的对人生的理解。如果你觉得陆予合适你,那么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感情,当然也包括你的生活方式。”
“你终于说出了‘爱’这个字,你知道吗,每次做爱结束后,我有多么想听到这个字,但你从来没有说过。我每次都很无助,所以我们渐行渐远。”
“东辰,我知道了,你自己多保重吧!我很累,我等会要回家了。你回去收拾一下吧,我今天去我母亲那里。”
“向薇,你恨不恨我?”
“不恨。好了,你先回去吧!”
东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向薇站在酒吧的门前,借着街灯的看他远去的背影,一直到看不到为止。
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紧紧的裹住毛衣,在酒吧门口慢慢的蹲下来,全身抽搐着哭泣。
外面下雪了。鹅毛般的雪纷纷扬扬的飘了下来。
吧台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
向薇没有回家,她搬了一把摇椅一直坐在壁炉边就那么坐了一夜。
东辰带着几十幅画和他的梦想连同他的旧爱陆予一起去了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