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离开（三）

李楠没有想到那是他见一直疼爱自己的爷爷的最后一面，他以为他还有时间，他以为老人可以熬过这个并不是很寒冷的冬天，可以看见来年的天气转暖、万物复苏，老人看着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动植物也会焕发出新的希望，可惜世事难料，我们不得不承认世事不是你以为就是你以为。老人没能熬过这个白雪皑皑的冬天，他甚至来不及过完散发着收获喜悦的秋天，就撒手人寰，只留下另一个人在世上一个人孤独的存活，他最终还是负了那个他承诺他会让她先走的人。李楠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是在清冷的早晨，天色没有大亮，还是可以看见澄清的蓝色，应该是个晴天；当时是语文早读，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到半个小时就被班主任悄悄地叫了出去，班主任满脸沉重的告知了这一消息，李楠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掏空了的状态，没有哭也没有泪，只有未尽的伤悲把他紧紧地包裹在里面，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突然发现觉得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为他做，他就离开了。自己还没有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给他看，自己还没有拿着自己挣的钱向他尽一点微薄的孝心，自己还没有带他出去转转祖国的大好河山，自己还没有给他配备一套上好的钓鱼工具……自己还有那么多没来得及做，这一刻李楠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子欲养，亲不待。即使他不是“子”，可是有一句俗话叫做：隔代亲。李楠的爷爷走后，所有由于当时爷爷病重所压抑的问题都暴露出来了，遗产的分割、奶奶的赡养、政府给的那一笔安葬费都成了问题，本来就不和的几个兄弟，如今更是不留情面的撕破了脸皮，这样的问题在中国是很常见的，而且李楠也见惯了这些所谓的亲人的嘴脸，所以送完爷爷后，李楠低声告诉父亲李激要把奶奶接过来一起住就离开了。李楠看见自己的那一群所谓的亲人都是一脸漠视的模样，往往都要忍着内心的恶心才能说话。李楠的父亲李激并不是那种像他其他的兄弟姐妹那样的锱铢必较的人，反而有一点万事不放在心上的豁达，幸好李激的心胸比较宽广，不然看见自己的这些兄弟姐妹早就气的一命呜呼了；即使一直在农村长大，受着多子多福的观念的熏陶，李激的思想还是很先进，坚决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只要李楠一个孩子。所以对李激来讲，李楠就是李激的命，以前李激刚结婚的时候，三个兄弟都是和父母分开住的，那时候在农村，除了一亩三分地几乎没有其他的收入，尤其是在添了李楠之后家里的日子更是过得紧巴巴的，无奈之下，只有把李楠托付给李楠的爷爷奶奶代为照管，怕其他的兄弟计较，自己的父母日子不好过，就每一个月定期的向李楠的爷爷奶奶寄李楠的生活费；即使是这样，在李楠一家几年后搬到勿市住之后，李楠的那些叔伯兄弟还是张口闭口都是：李楠们一家过程现在的模样，他们功不可没……每一次李楠看见他们那一副丑恶的嘴脸努力的装出对李楠的喜爱，拉着他亲热的嘘寒问暖，李楠就感觉仿佛看见一条条吐着嫣红信子、皮泛着冰冷光泽的蛇贪婪的看着自己的猎物，李楠就想到那些年自己在村子里的时候他们对待自己的态度，在岁月的侵蚀中，所有的对他们的幻想都一点点的破灭了。有时候自己想想都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可笑，竟然会想着以后自己有钱了就盖一栋五层楼的房子，自己的姑姑伯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每一家各住一层，一大家人多热闹！李楠一个人在村子里面的时候，他所谓的姑姑伯伯看见他就是一脸厌恶的模样，那些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看见他好像没看见一样，然而李楠一家在勿市买完房子之后，每一年李楠回爷爷家过年，那些以前看见他冷言冷语的人瞬间极为关切，那些兄弟姐妹也对他极好！李楠想到自己那一年给这些姑姑伯伯拜年时他们说过的话，原来语言的杀伤力可以这么大！李楠给大伯李柏拜年的时候，由于还有其他的人家也要去拜年，李楠去的比较早，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和邻居说话的大伯母看见李楠，瞬间脸就拉下来了，转身就走进进屋里给李楠的大伯说：快点，你的侄子，人家起这么早来给你拜年了！李楠的大伯从厨房里出来，一脸嫌弃的模样，磨磨蹭蹭的走到电视机前，在电视机上面破旧暗红色的长方体敞着口的零钱罐里扒拉了好久，用食指和中指两只手指夹着一个皱巴巴的十元钱丢给离他几步远的李楠，垮着嘴角的嘴里还念叨着：“这么大了还来！”李楠听了这句话看都没看掉在地上的破烂的钱，转身就向门口走去，只留李柏一个人在那里蹲下肥胖沉重的身子，弯下全部是赘肉的腰，手里拿着捡起来的钱还笑眯眯的呓语着：不要，那我省钱了！没人管教的孩子就是这样，没教养！李楠转身出门的时候，恰好碰见李楠大伯母的娘家侄子之一过来给李楠的大伯母来拜年，同李楠这边的门可罗雀相比，那边真可谓是门庭若市，不仅李楠的大伯母满面笑容，李楠的大伯也是连忙站起来，站的动作有些急促，都站的有些摇摆不定，整张脸笑的像花瓣极肥的绽开的要败的花一样，拉着人家亲热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百元钱不由分说的塞在人家手里当压岁钱，丝毫不顾李楠在一旁还没走出去。李楠从那以后没有再去大伯家拜过年，也没有进过大伯的家门，即使是他们的子女结婚李楠也没有去过，即使是年夜饭的时候坐在一张桌子上，也不曾称呼过他们一家人，走在路上看见了也不说话。李楠的父亲从那一年李楠回来之后脸色不好，只是告诉他说：以后我再也不去你哥哥家拜年了。从李楠对他哥哥的称呼中就可以看出来李楠有多生气，李激知道自己那些兄弟姐妹的为人，也只能暗自的叹一口气，不去就不去吧！后来李楠家在勿市慢慢站稳脚跟后，李楠也在勿市开始上学后，那些人的嘴脸真是如变色龙一样，看见李楠比看见亲爹都亲，每一年过年的时候李楠都会收到一大罐思念的眼泪，李楠站在那里冷眼看着那一群女人声情并茂的诉说，内心佩服的五体投地，觉得那一群女人都可以唱几台戏了，而且保证戏班子繁荣昌盛、蒸蒸日上。后来实在是难以脱身，应酬不过去了才会嗯、啊应付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