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回乡(上)
劫掠商船之后的几天,海盗们一直无所事事,凌风隆的“镇海帝王号”也在海面上漂流着。最后,凌风隆决定回到乡里去打扫自己的故宅,同时也让海盗们都能回到自己家里。而这一决定,海盗们自然也乐于接受,船上顿时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
唯一让凌风隆注意的是徐云寒,自从劫商船之后,徐云寒一直都是闷闷不乐,一直一个人坐在甲板某个地方上发呆,要么就是拿着一颗非常精致的黄色圆玉发愣。
徐云寒站在甲板上的尾端,拿着那颗将他带到这儿的神秘黄玉,试图猜想这黄玉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将原本不属于这个年代的他带到这
儿来。虽然,凌风隆确实将他所劫掠的不少财物都分发给那些穷苦的人家,可是这种劫富济贫的方式,却还是令他耿耿于怀,那种你死我活的
厮杀场景,令他久久不能忘怀,他明白海盗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亡命之徒。但当他真正体会到这种刀头尝血的日子,却并不是那样快乐的,至少,多了一种对死亡的未知性。
突然,一只大手搭在徐云寒的肩上,徐云寒转过身,而这手的主人,自然是凌风隆。
凌风隆无意间看见那块黄玉,身子突然一怔,“这块黄玉,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凌风隆暗暗想道。
凌风隆故作镇静,笑着问道:“小子,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怎么了?老是看你拿着这块玉,莫不成是哪位姑娘送你的?想必是想人家了吧?”
徐云寒摇了摇头:“不是。”
凌风隆虽然迫切想得知这镇国玉究竟为何会出现在徐云寒这毛头小子的身上,但他也不笨,若是无故问起,只会引起徐云寒的怀疑,于是
又换了一个口气,对徐云寒说道:“那你闷闷不乐干什么?”
“凌大哥,我想问,你是为了什么而去当海盗的。”徐云寒问道。
凌风隆抓了抓脑袋,笑道:“如果我说,是为了自由,你相信吗?”
徐云寒笑着说道:“肯定不信!”
“你小子,真是欠揍,其实,为了快活自在,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更大的部分,是因为,我们家族本来就是一个海盗家族,我的爷爷、还有我老子,都是海盗,其实,如果生活过得去的话,谁愿意去当海盗?还真以为海盗那么好当的么?一年到头都不知有多少时间是在海上度过的,不仅要跟朝廷的官差们斗,还要跟天斗,跟变幻莫测的大海斗,海盗,就是一群被朝廷抛弃、连天地都不容的人。”凌风隆笑道。
徐云寒点头,凌风隆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在这个朝廷日渐腐败,贪官污吏频出的年代,这些贫苦的百姓们,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生存。
凌风隆说道:“我的祖父,本来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不过,随着那些该死的倭寇们的出现,他的生意完全做不成了,那些该死的倭寇沿
海劫掠,不但抢劫百姓,还大肆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们,不少妇女也遭到这些混账的糟蹋。我的祖父目睹了这一切,于是决定弃商从盗,成为一名海盗,从而反击那些倭寇,使得那些倭寇不敢再轻易来到潮州,我爹和我,也子承父业,成为了被人所厌恶和恐惧的海盗。”
“你难道就没有想到过要从良,不再当海盗吗?”徐云寒问道。
凌风隆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实在太天真了。如今朝廷采用了‘镇海锁国’的策略,像那些普通的渔夫和商人,都受到严重的制约,这大海,已经几乎成为了那些狗官**商们的了,普通人出海都要打通关节,方能出海。况且我是海盗之后,就算我想从良,恐怕朝廷那些个自命清高的官员们也容不得我。我的命运,从出生时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向来不信命,可有时却还是要向它服软的。这船上的人,都一样!”
听着凌风隆的这一番话,徐云寒突然哑语了,他无法再用什么来表达此刻的心情,沉重?又或是别的?
凌风隆拍了拍安置在船头的一门大炮,笑道:“在这个世界上,谁跟我最亲密的,你知道吗?”
“你爹娘?”徐云寒试探性地问道,可又觉得,以凌风隆的性格,答案有可能会出乎他意料之外。
果然,凌风隆摇了摇头,笑道:“错了,虽说爹娘是很亲,是这艘‘镇海帝王号’,还有,这船上的这群‘人渣’们,哈哈。”
徐云寒一阵无语,虽然知道凌风隆个性张扬,不受世俗束缚,可是这句话,估计会让不少的人反感。
凌风隆笑着对徐云寒说道:“别这副表情,我说的是实话,从我记事的时候,我就上了这艘‘镇海帝王号’,我爹就是靠着这艘战舰,击败过不少朝廷的水师和可恶的倭寇。”
“后来,我爹在一次海战之中被火药砸中,最后不治身亡,我也就成了这艘船的新主人,那时候的我完全不知道该信任谁,一切的委屈寂寞,只能向这艘船述说,它就好像是我的朋友,虽然它不会说话,但却像一个兄弟一般,在默默地支持着我前进。到现在,我已经拥有一批可以信赖,可以委托性命的好兄弟。但是这艘船对于我来说,却仍然有着极大的意义。八九年的光阴了,这些年我们的性命,都寄托在这艘船上,可以这么说,这艘船已经成为我们的一部分,若是却少了它,恐怕船上的每一个人都会不习惯。造出这艘船的人,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住在杭州,现在应该还健在,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会带你去拜访一下他的。”凌风隆带着一种对往事的回忆的口吻,向徐云寒缓缓述说。
这时,几名海盗端着一盘炒熟的螃蟹,螃蟹夹杂着辣椒,香葱的香味,令人垂涎三尺,海盗们叫道:“头儿,开饭了,今天有爆炒螃蟹、
红焖海参和鱼丸汤面。”
凌风隆拍了拍徐云寒的肩膀,笑道:“走吧,你应该还没尝过我们潮州的食物吧,告诉你,不是我跟你吹,这普天之下,没几处地方的食
物能跟我们比的,就算能比,样式也没我们多,哈哈。”
“镇海帝王号”上,海盗们欢声笑语,玩得不亦乐乎,徐云寒也试着拿起一只螃蟹,拽下一只蟹钳,用牙齿啃碎蟹钳,将鲜甜的蟹肉放入
口中。
一名三十来岁,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坐到徐云寒身边,笑道:“哈哈,怎么样?不错吧?这螃蟹够大只吧,告诉你,这些菜式可都是我做的,大多都是这潮州特有的菜式,也只有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潮州人才做得出来的。”
凌风隆拿着一碗鱼丸面坐到徐云寒的身旁,一脸戏谑地说道:“唉,老子用人不贤,招了这么一个爱吹牛的厨师,悔之晚矣。”
魁梧男子笑骂道:“你小子,我做得那么辛苦,你好好吃就行了,哪来那么多的屁话?要是不好吃的话,也不辛苦你,你把我做的鱼丸汤
面放下。”
凌风隆听言,立刻又换了一张嘴脸,说道:“不过说真的,他这人虽然吹牛,不过做出来的菜却是无人能比的。老子走南闯北,也吃过不少的菜,唯独他李渡鸣的菜最合我的胃口。一碗鱼丸面,就胜过天下无数厨师!”
李渡鸣一脸鄙视的神情,说道:“刚才就说得振振有辞,现在又换了一副嘴脸,你用人不贤,那爷爷我是遇人不淑!”
凌风隆听言,差点将吃到嘴里的面条吐出来,随后喊道:“去你的遇人不淑,谁要你这家伙。又不是女的,这玩笑不能这么开的!”
先前驶船的闵云瑞拿着一盘红焖海参和一壶酒走到徐云寒身边,说道:“在我们船上最重要的人,就是渡鸣兄了,若不是他的话,我们上
次吃河豚估计就都死光了。”
李渡鸣白了凌风隆一眼,说道:“这都是因为某个无良的船长一时嘴馋,又不懂得如何烹制,所以差点把整船的人命都送上了,幸好我及时
发现,将那些都倒掉了,不然估计这船上的人都归西了。”
凌风隆尴尬地咳嗽一声,又突然夺过闵云瑞手中的那壶酒,一口灌下,随后说道:“这酒真是好酒好酒,清凉香甜,芳香醇厚,入口甜绵
微苦,想必是山西汾阳的竹叶青吧!”
闵云瑞从凌风隆手中拿回酒壶,笑道:“船长果然见多识广,没错,正是竹叶青。”
凌风隆笑道:“我喝过这天下不少好酒,有怎么会不认得呢?哈哈,这是上个月在一艘福建官船上抢的,据说是要送给某个朝廷的大官当酒礼的,这样的酒送到那些个狗官的手里实在浪费,幸好最后被咱们给劫了下来,也算没没落了这好酒。”
李渡鸣、闵云瑞二人听言笑道:“送到你小子的手里更加浪费!”
徐云寒坐在一旁笑着,在这艘船上,每一个都是这样毫不拘谨,凌风隆也丝毫没有过分注重自己船长的身份,有的,只是一大群汉子豪迈
饮酒、说笑、吵闹,这也让徐云寒多少重拾了一些对海盗的美好向往,其实,他们也是很可爱的一群人。至少,他遇上的海盗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