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拿出他的那把剑，放在了桌面上，恭恭敬敬地问道：“大师，不知您是否见过这把剑？或者听说过这把剑？”云晟大师拿起剑来，仔细的看了半天，最后才道：“这把剑老衲不曾见过，但是我却听说过。这曾经是当年柔然可汗的佩剑。前朝还定都在平城的时候，曾经多次与柔然人交战。有一次柔然大败，柔然可汗战死，这把佩剑被缴获。当时的拓跋魏皇帝便将这把剑赐给了那个杀死柔然可汗的将军，作为他在此战中勇敢作战的至高荣誉。那位将军对此剑极其珍视，爱之如命。这把剑代代相传，但到了后来就不清楚传给谁了。”
顾文这才明白，这把剑果然是来历不凡。他接过剑，问道：“那位将军的后人生活在哪里？”云晟大师道：“我昔日云游四方时，听说那位将军死后，他的家世便衰败下去。他们就生活在昔日的六镇之地。”“六镇之地？”这个地名现在听起来已经陌生了，顾文并未听说过。“六镇之地，是前朝的说法。当年拓跋氏在北方草原上崛起之后，开始进入中原，定都在平城。然而拓跋氏没有想到，他们退出草原后，草原上兴起一个新的强权，就是刚才我们提到的柔然。柔然骑兵经常难下，威逼平城。平城离草原太近，拓跋氏被迫在平城以北建起长城，同时建了好几座新城，驻扎军队抵抗柔然，这些镇守北方的城池就叫军镇，其中直接拱卫平城的六个军镇就叫做六镇。当年拓跋氏为保证安全，精选精兵强将驻守六镇。那位将军就是六镇守将之一。”
顾文之前并未听人说过六镇的事，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所以他也不出声，只听云晟大师继续说道：“后来前朝的孝文帝喜欢汉家文化，便迁都到了洛阳。迁都之后，军镇便不再重要，再加上柔然人的威胁也变小了，六镇慢慢地变成了罪犯的流放之地，朝廷拨的钱粮也越来越少，最终引起了六镇之乱。”
“六镇之乱？不曾听人说过啊。”顾文真的有点好奇。“现在的人不想提起当年的乱世，也很正常。那场大乱，不仅将前朝彻底分裂、覆灭，形成如今周、齐、陈三国鼎立的局面，而且让中原遭受了巨大的损失。现在的河北之地，死伤之众超过一半，自然没有人想提起那场巨大的动乱。六镇之乱，就是大乱世的开始。六镇的戍卒长期得不到朝廷拨发的钱粮，在饥寒交迫之下，发动了兵变。当时的乱军首领叫破六韩拔陵。他可是个人物，率领着一群乱兵，将前朝前来剿灭他们的军队打得惨败。当时他们在北疆纵横无敌啊。”
“这个世上想来没有真正无敌的存在。那他们后来怎么样？”“朝廷剿灭不了他们，便想出了一条奸计。他们向当时的柔然可汗许诺，用重金买得柔然人出兵，双方联合才将六镇叛军击败，破六韩拔陵据说是战死了。但前朝的军队也因此元气大伤，无力镇压各地的乱军，最后乱军越来越多，各路枭雄都因势而起，例如尔朱荣等。不过现在看来，就是高欢和宇文泰两人胜出。他们都是靠镇压各地的叛军起家的，最后因为争权而将前朝分裂，之后又取而代之。可以说，是从破六韩拔陵开始的乱世，就像汉末的张角一样。只是，老衲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下才会太平。”云晟将前朝往事娓娓道来，其中不乏悲天悯人之意。
“那在六镇之乱中是否出现过这把剑？”顾文虽然对那一段历史感到惋惜，但他更关注的是这把剑的来历。“这把剑不曾出现。若是出现它一定让人影响深刻。”顾文继续问道：“那么大师是如何得知这把剑的来历？”云晟笑了一下，道：“那时因为，老衲并不是汉人，而是柔然人。不过我少年时便来到中原，后来在这白马寺中剃度，如今已有四十年了。这把剑的传说在中原鲜有人知，在柔然可是有不少人知道。这把剑上的这出看似是花纹的地方，其实是一行字：草原上飞的最高的鹰。这是柔然可汗的标志。”云晟大师细细的看了看顾文，“不过，现在我到对你很感兴趣了。施主，你是从那里得到这把剑的？”
顾文道：“这是我师父临终之前交给我的。”顾文直观地感到，面前的这位高僧并不会对自己不利。“既然这是贵族的圣物，还烦请大师您收下，交回贵族。”云晟听他这么一说，“呵呵”一笑：“老衲如今只是个出家人，自然不会去管那些俗事。再说，这把剑已经失去一百多年了，柔然人早已不需要它了。相逢即是有缘，你就好好保管此剑吧。”
顾文这才放下心来，将剑收回腰间。云晟看着顾文道：“小施主今年应该还不到弱冠之时？”顾文回答道：“晚辈今年十九。”云晟笑道：“施主果然年轻有为啊。这么小的年纪，内力已经不错。来，和老衲对一掌，老衲想看看你究竟到了何种境地。”顾文连忙道：“晚辈不敢。”云晟大师道：“无妨，你尽管放手便是。”说完伸出了右掌。
顾文只好说一声：“晚辈放肆了。”他也想知道自己的功夫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于是将右掌伸出，与云晟大师一内力相对。然而顾文一对上就知道不好。他的内功以绵绵不绝为最大特点，如同江河一般，而他一对上才发现对面传来的内力如同大海一般，浩瀚无边，连忙转为防守之势。好在云晟大师只是为了试探他，并不是生死相搏，所以传来的内力并不多，而且也没有那种来势汹汹的感觉，但变化却很多。顾文一直在防守，他感觉自己就像在大海上行船那样，一会儿被抛到巅峰，一会儿被扔到低谷，此时还风平浪静，下一刻便风雨交加。
顾文苦苦地防守了近一刻钟。他以前听师父讲过，内力比拼，极为危险，稍有不慎，胜负立判，败者多数会残疾，甚至会死亡。他今天总算领教到这种危险了。事实上，像云晟大师所修习的这种以变化为主的内功，世上十分少见。这门内功其实是一位前辈居住海边时参悟大海时所悟出的，后来那位前辈在白马寺出家，这门“碧海生涛诀”便成为白马寺的绝学之一。而云晟，就是能将此诀练到大成的唯一一人。
“好了，我数三声，同时放手。一，二，三！”两人同时放手，云晟只是微微有些气喘，而顾文已经大汗淋漓了。“能在我八成功力之下坚持半个时辰，在当今世上的小一辈中，你也是极其罕见的了。看来，你已经达到武道境高层了。”
“武道境高层？这是对武艺境界的划分么？”顾文不曾听他的师父说过，看来他的师父的确够懒的，有许多东西没和他讲。“看来你的师父没告诉你，这也是为你好，恐怕你会好高骛远。不过现在你应该知道了。”顾文这才明白，“烦请大师相告。”
云晟咳了两声，道：“对于武的境界，最早是魔门所划分的，现在大家都沿用这种划分法。一共有五个境界：武术境，武艺境，武道境，世道境，天道境。武术境就是那些初学武术之人，执着于一招一式；武艺境比其要高一些，能将成套的招式施展出来，不过没有自己的领悟；武道境，就是可以悟出武之中的道，以心御武，随心所至俱成招式，可以自己修改、借鉴、创造招式，你现在就在这个境界。在这个境界的就可以称为高手了。”
“那更高的境界是什么样子的？”顾文问道。云晟又捻了捻胡子：“世道境，就是已经将武化为自己的生活之中，也从自己的生活之中寻找武的踪迹。在这个境界中的人，会认为世间的一切都有自己的道，都值得自己去学。老衲现在就是世道境中层的境界。像老衲这样的世道境之人，天下也就三十多人而已。”
“世道境的人竟如此之少？”顾文大吃一惊。“世道境，说起来容易，但想达到这个境界却很难，同时也没有什么规律可循。所有进入这个境界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进入的。所以，有许多武道境的人，终其一生，也不能进入下一个境界，留下终身的遗憾。”
“那天道境呢？”世道境已经如此厉害了，如果云晟要是与顾文做生死相搏，就算有五个顾文在，也会被云晟在很短的时间内各个击破，那么天道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天道境，就是说人即是天，天即是人。世间万物都可以作为他的武器，同时也可以作为他的盾，他的箭。这样的人几乎是不可战胜的。以前人们认为这只是魔门提出虚幻境界，然而后来这个世上的确出现了一位天道境高手。”
“难道是冉闵？”顾文立刻想到了这位威震一时的高手。“没错，就是他。当年正因为冉闵进入了天道境，魔门各大派别的世道境长老才一致奉他为主，不敢起任何反叛之心。后来鲜卑各部在威逼之下联手，集中了十五个世道境高手，六十多个武道境高手，以及十万大军，这才将冉闵围在邺城之中。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杀死冉闵的能力。如果冉闵真想离开邺城，谁也拦不住他。不过鲜卑各部已经算死了冉闵，他和项羽是一样的人物，是不会逃跑的。在那一战之后，十五位世道境高手，就只有一名活了下来。他维护着当时的慕容氏家族，所以之后慕容氏占据了河北，建立了燕国。这足见那一战之惨。”
“那现在还有天道境高手么？”云晟摇摇头：“现在是没有了，但也说不上来什么时候就出来一位新的天道境高手。目前离这个境界最近的人，就是达摩了。”顾文总算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找达摩一决高下。他们这可以说是和天下第一高手交锋，看看自己武艺究竟如何，同时也想知道，达摩究竟能否成为天道境高手。
云晟大师将顾文的思绪拉了回来：“顾施主，老衲想问你个问题，不知你可否回答？”顾文连忙道：“大师尽管问，晚辈一定据实回答。”云晟道：“你最近在洛阳，可曾听说狐妖之事？”顾文心中一惊：“不仅听说了，今天那位做法事的武僧，他被抛尸街头的时候，晚辈正和他人在附近进餐，闻声便出来看到了这一幕。”
云晟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可曾见到那位凶手？”顾文叹道：“这道不曾。晚辈听周围人说，当时一阵风沙大作，只听见‘碰’一声响，风沙散后，就看见那位武僧倒在地上。”云晟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你认为是谁作的案？”顾文道：“这一定是有人在远处作案，之后将尸体带到路旁的屋顶，趁适当时机将尸体抛下。”云晟略带赞赏的看着顾文：“嗯。我有个想法，明天想和你说说。顾施主明天请不要离开本寺。老衲到时候回来见施主的。今天你我聊了一晚，你也该去休息一下了。”顾文起身，双手合十，向云晟道别。
等他回到屋里时。文雍和意儿还在熟睡。顾文走到自己的榻边，躺下之后想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这些事情并不好接受。但顾文很快便让自己静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气不错。顾文是被钟声惊醒的。他楞了一阵才想起，现在开饭了。这时文雍从外面进来，对顾文道：“顾兄，开饭了，开饭了，清醒一下，晚了我们就要出去吃了。”顾文赶紧起来，跟着文雍一起，带着意儿一起去吃饭去了。
吃饭的时候，顾文对文雍道：“贤弟啊，你的那个怪病，我已经有点头绪了……”他的话还没说完，文雍就扑了上来，一把抓住顾文的胳膊：“顾兄，你真的找到方法，能治好我的这怪病了？顾兄你果然厉害，你简直太厉害了，我，我我……”顾文赶紧把他的手拿开，没好气的道：“你先让我吃完饭。你这样抓着我，成什么样子啊？你看你看，这么多人都在看咱俩呢。连意儿都在笑你呢。”文雍不好意思的放开了手，道：“好好好，你先吃，赶紧吃啊。”意儿听到这话，笑的更加厉害，只是用手捂住了嘴，没有发出声而已。
他们吃完饭后，回到屋里，顾文对文雍道：“说句实话，这个方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不过你这个病发作的时候，你又感觉不到疼痛，其他的问题就在于你醒来后十分疲乏，难受，我们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文雍道：“能不难受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好吧，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顾文道：“你的病，表现为体内的元气四处乱窜。所以你的体内各处的元气对肌体的依附之力不足。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你练一门内功，将体内的元气固定起来，只要游走的元气变少，，病痛就越小。至于你第二天会感到难受，那是因为有一些元气不能及时回复原位所致，你也可以用内力将他们引导回原处。你怎么了？”顾文看到文雍面有难色，便赶紧问他。
文雍苦着脸道：“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有一位高手为我把过脉，他说我的经络很窄，不适合练内功。现在你让我来练习内功，那不是事倍功半么？”顾文一听，哈哈大笑：“文雍啊文雍，我的贤弟啊，你有所不知。你的那个怪病，虽然将你折磨的够惨，但也给你带来一样好处。它将你的经络逐渐拓宽，如今你已经不是那个不能练内功的人了，你的经络比一般人要宽，练起内功势必事半功倍。”
“真有此事？”文雍显得有些不可思议。“我骗你做什么。你放心，一会儿我传你一门内功，你可以试试看，你是不是可以练内功了。”顾文信心十足。他当然知道文雍的体质，同时也想好了传授文雍那门内功。这时却听到意儿对他道：“顾哥哥，你能不能也教我武功呢？”
顾文感到有点新奇，他转过身来，问意儿道：“你为什么想学武功啊？”意儿回答道：“因为我看顾哥哥会武功，好厉害。现在文哥哥也要学武功了，以后他也一定很厉害。我也想学学武功，以后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顾哥哥，是不是我学会武功后，就可以找到我的姐姐了？”顾文这才想到，意儿还有个失踪的姐姐。看来意儿对她的这个姐姐非常怀念。
“好，我教你，你过来，让我看看你适合学什么武功。”顾文将意儿叫过来，仔细用内力查看了一下意儿的身体和经络。意儿的资质只能说是一般，还好她的骨骼比较轻，适合学习轻功。
正当顾文想教二人武功时，门外传来一声佛号，之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顾施主可在？”顾文顿时想到，正主儿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