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语咖啡馆,小女爽约
网事传明辉,书生受宠
虽然是奥运期间,东莞,这座极受关注与争议的城市,那怕是一个小小的案件,也会引起全国的轰动。它不能跟南面的邻居相比,那是特区,社会主义的窗口,中央特派大员云集;它也不能跟北面的邻居相比,那是省政中枢,南方要塞,党政机关荟萃。在那两座城市,像钟昭平这样的案件算不上热点新闻,也不允许成为热点新闻。只有东莞,这座三十年间从一个贫穷的农业县成为一个全世界有名的制造业中心,市民素质参差不齐的城市,便成为了最好的黑锅背负者。
钟昭平的案子像加多了酵母的面包一样,迅速在网络上被疯狂的转载。网民叫好,要求判钟昭平无罪的有;要求奥运期间发生如此恶性案件,重判钟昭平的有;说自己是律师,愿意免费帮钟昭平辩护的有;还有一些记者,打电话说要采访钟山与他嫂子,但都被钟山拒绝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还有两天钟山就要去明辉五金厂报到了。
这天早上,殷监莉打电话说有一个女的目击证人,也就是当時在现场唱歌的那个女孩子,看了网上报道,愿意出庭作证。钟山和嫂子在大脑内存里努力搜索了好久,才记得那个女孩大概的模样。
“她是东莞本地寮步人,叫黎沉香,是主动向我们提出愿意出庭作证的。我想,有一个本地人做证,可能对我们更有利一些。”殷监莉说。
“那我们可以见见她吗?”钟山和嫂子第一次听说本地人出来唱歌挣钱,心里便有点嘀咕,想本地人就算再穷,也不会出来卖唱啊!
“她说今天下午要跟她妈妈到长安舅舅家,也许顺便可以过来。”
当天下午,按约定的地点,钟山,嫂子和殷监莉三点多钟就到了长青路的“爱语咖啡馆”。第一次到这样的环境,钟山还好,因为毕竟受过高等教育,虽然没有进过咖啡馆,但关于咖啡馆的文章却读了不少,所以看着侍者恭恭敬敬站在身边的样子,尚能故作镇定一页一页慢慢的翻看食品清单里面的餐食点心;钟山嫂子虽然在长安摆摊多年,去过最高档的地方也就是有一次在沙头综合市场一个还算高档的发廊做了一次头发,结果花了她一百多块钱,直呼上当,现在到了这样的地方,更弄得她六神无主,东张西望,就像一只笼中的小鸟,巴不得撞破樊笼,一下子飞出去;殷监莉却是怡然自得,看着钟山嫂子的样子,笑着说:“嫂子,你别紧张!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钟山嫂子悬着的心便放了一半,指着食品清单里的咖啡价格问殷监莉:“这里的咖啡这么贵啊?”
殷监莉还是笑着说:“嫂子!咖啡你喝不习惯的,还是喝果汁吧。”
钟山嫂子这时才注意到食品清单的后面还有果汁,目光停留在那最便宜的十八块一杯的雪梨汁上。殷监莉见了,跟侍者说:“来一杯雪梨汁。”然后又对还在翻看食品清单的钟山说:“钟山,来杯意大利的special咖啡吧!味道很不错的。”
钟山看了那二十八元一杯的价格,便有点不忍心。殷监利又说:“好啦!师姐买单。服务员,来一杯special咖啡。”然后自己也要了一杯雪梨汁,说那是美容的。钟山和嫂子便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没看见我们女生在学校的时候长得一个个像恐龙似的,出来工作了都变漂亮了吗?那多少得益于这雪梨的功劳。那时穷,舍不得买。”殷监莉看着钟山说。
钟山慌忙说:“是!是!”感觉不对,又说:“师姐那时候也一定漂亮。”
殷监利心里便甜滋滋的,一直从心底往上冒,到了嘴里,没有吐出去,又活焕到脸上。那看钟山的眼神便有了些情意绵绵。
钟山嫂子便问殷监莉:“殷律师有男朋友了没有?”
殷监莉看了看钟山,说:“找不到!别人看不上我。”
“怎么可能?像殷律师这样的条件,是你看不上人家吧?”
钟山见两个女人谈这些事情,便借口上洗手间离开了,好一久才回来。
不一会,两杯雪梨汁都上来了,看着那不大的直筒杯里装着淡得几乎透明的雪梨汁,钟山嫂子笑着跟殷监莉说:“这么淡的一杯,还要收那么贵,不会拿水冲的吧。”
殷监莉说:“不会,雪梨要得了多少钱,就是用真的,也大把他赚的。”又说:“其实在这些地方,人享受的不是这些食物,是服务,你就算在这里喝杯水坐一下午,那服务员也不会赶你走,而且还会看见你只有半杯水的时候又过来给你满上。”
“是吗?但除了有钱人,谁有闲功夫在这些地方呆半个小时。就算呆了,谁又好意思什么都不买?”
“对于有钱人来说,这只是再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地方,真正要编织人脉的话,他们还有更高级的地方,比如高尔夫球场,高级私人会所什么的。”
又过了一会,钟山的special咖啡也上了,却只是小小的一杯,但却浓香四溢,钟山小小的吃了一回,殷监莉便问他感觉怎么样。
钟山用SC话回答说:“真的不摆了,我要慢慢喝,舍不得!”
说得殷监莉和他嫂子都忍不住笑了。
三个人慢慢的喝,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看到黎沉香过来。此时,钟山倒想起了一件事,说事发当晚,好像是哥哥第一个打电话叫救护车的。
“你怎么不早说!这对你哥的案子应该是很有利的证据。”
钟山和嫂子都有点苦恼的挠了挠头。
“明天你们去把大哥的这段时间的电话清单打出来,对了,还要把那天110急救中心的电话清单也打印出来。”
这时,殷监莉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拿起电话看了看,按了接听键放到耳边,说:“喂!黎小姐,到了吗?”
对方叹了口气,说:“殷律师,真的不好意思!我妈硬要我陪她去香港,我可能过不去了,等两天我回来再见好吗?”
殷监莉听了,便有点失望。但现在是她在求对方,而且对方还是主动帮忙的,也不好发作,便说:“好啊!你们去香港玩开心点。”
“开心什么?我是根本不想去的,但我妈一定要我去,关于做证人的事我根本没跟她讲。要不我两天回来后一定去找你们,好不好?”
“好的!”
“我可以跟那位大姐道个歉吗?”
“好的!”殷监莉把电话交给钟山嫂子,说:“是黎小姐。”
钟山嫂子接过电话,犹豫一下有点不安的说:“喂!”
那边马上有回音了,“是大姐吗?是这样,我是小黎,因为有事,真的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这样,过两天我再去找你们好吗?过两天我一定到,一定找到你们,真的不好意思?”
对方像连珠炮似的一连说了几个不好意思,弄得钟山嫂子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只能说:“好啊!好啊!”
挂了电话,三个人不知不觉聊到黎沉香。
“你说她一会说要陪妈妈去香港逛,家住寮步,舅舅又是长安的,怎么会到沙头综合市场买唱呢?”钟山说。
“是啊!东莞最穷的只有洪梅,望牛墩,麻涌,谢岗这些镇,长安有的是钱,寮步也不差,你说她怎么会买唱呢?”钟山嫂子曾经在麻涌打过工,她说。
“东莞最低保障都有差不多一千块钱一个月的,像寮步这样的镇,再加上镇里,村里的补贴,加上一些分红,最低也有一千七八吧!”殷监莉说。
钟山想了想,笑着说:“说不定是这里的年青人什么都玩厌了,出来找刺激!”
两个女的都赞同,又说:“不管她干什么,只要愿意帮我们就好。”
钟山又说:“看样子东莞还是有好人的嘛。”
殷监莉想了想,说:“你们记得前两天我跟你们说的那个从澳大利亚留学回来的本地人吗?”
钟山和嫂子都说记得。
“昨天他找到我,说我们东莞司法部门要改编了,法律援助律师要分出去,以后谁要请司法援助的话,司法部门只是中间的桥梁,一切律师都由外面聘请。原来的长安司法所的法律援助律师能留下来只有两三个,他父亲正四处活动,想把他仍然留在司法所,但他又不想,想出去开律师事务所,问我愿意留下还是参加他的律师事务所。如果我愿意留下,他一定帮忙我,如果不愿意留下,到他的律师事务所会有股份。”
钟山嫂子便关切地问:“那你是愿意留下还是……”
殷监莉说:“也许是留下吧,还不知道。”
钟山嫂子说:“还是留下吧,你一个女孩子家,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已经够不容易的,还要去跟别人合伙开公司,那多辛苦。”
殷监莉叹了口气说:“嘿,就这命。”
钟山却说:“不是那人看上你了吧?”
殷监莉回答:“你瞎扯什么!他有女朋友,也是本地的,马上要结婚了。”
钟山原本想说:“那你就是他的红颜知己。”见她有点恼怒的样子,便又咽了回去。
殷监莉有点自信自语的又说:“是啊!东莞也是有好人的。我在所里他们经常拿东西给我吃,想想如果不是关键的利益关系,他们对我还是挺好的。”
钟山便说:“我常听我们的长辈说,在一百多年前我们刚搬到GX的时候,我老祖宗就经常与当地的原住民打架,家家都有几把朴刀,前几年的时候我叔公还在老房子拿出来了两把,都可以当文物保留起来了。到了现在了,我们跟原来的原住民又通婚又结亲戚的,在生活习惯上也没完全融合在一起,偶尔还会争块地,打打架什么的,融合哪有那么容易。”
钟山嫂子连忙说:“我们还有朴刀,是吗?我怎么没看见过?”
钟山看了一眼嫂子,说:“你在东莞打工,怎么看得见呢?再说那时候叔公也只是跟我们小辈的说家里的老故事,拿出来显耀一下而已。”
殷监莉便说:“嫂子,现在比老一辈可是好得多了,你别看平常里跟你打交道的人好像都不怎么样。他们在东莞人里面已经是比较底层了,如果拿我们老家的混混跟他们比,说不定老家的人比他们素质还要低。”
钟山觉得有理,他嫂子想起长毛,觉得也对,便都说:“也是的。”
三人准备离开咖啡馆回去,这次钟山嫂子死活不愿意让殷监莉付钱。
第二天早上才八点,钟山和嫂子便跑到了沙头村的中国移动沟通100营业厅,他们站在营业厅的门口整整等了大半个小时,营业厅的大门还是没有开。钟山嫂子心里便很恼火,说在城市里怎么那么麻烦,做什么事都要等别人上班,而别人上班的时候自己往往也要做事,所以办起什么事来都不方便,倒不如在农村,几个亲戚兄弟在晚上喝喝酒,聊聊天,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两个人又等到了九点钟,那营业厅的门才慢慢打开,两个女孩子站在营业厅里仍然一副睡眼矇眬的样子,问钟山嫂子有什么事。
钟山嫂子说:“我要打一个电话最近半个月的电话清单。”
其中一个女孩子便叫钟山嫂子说出电话号码和密码。
钟山嫂子说:“电话号码我有,但密码没有。”
“那麻烦报出最近五天的三个通话的电话号码也行。”
钟山嫂子想了好久,除了一个110的电话号码,再也想不起第二个来。
“那不行,我不能给你打印该电话的通话清单。”
“小妹,那是我老公的电话号码,他现在出事了,我要拿这个电话和110的电话清单救他,你就行行好,帮我打那个清单出来吧!”
“大姐!真的不行,我那么做是违反规定,会被炒鱿鱼的。”
无论好说歹说,那女孩子就是不同意。
钟山嫂子只好说:“在城市里办件事真麻烦。”
那女孩子也说:“我也是农村出来的,有什么办法?”
出了沟通100营业厅,钟山和嫂子琢磨着要打哥哥的电话清单都那么困难,那110的就更不用说了,看样子又得麻烦殷监莉找警察帮忙。就打了电话给殷监莉,告诉了她情况。
殷监莉想了想,说:“我本来想不让警方知道我们还有一张牌,到庭审的时候再拿出来的,但也没想到要打个电话清单也这么困难。好吧!还是我来想办法。”
当天晚上,钟山爸爸打电话过来。说给了五千元麦岭他们家,他们家也已经决定不起诉经济赔偿了,但葬丧费还是要钟昭平一家出的;又问了钟昭平的情况,钟山与嫂子便是一一回答,又说辩护律师是钟山的同学,人特别好,要家里不用担心。最后,钟山爸爸又叮嘱钟山明天一定要去工厂报到,他哥的案子是长命功夫,一家人总得有个挣钱的。钟山也是答应了。
钟山嫂子想想小叔子这段时间为了哥哥的事尽心尽力,那多年的辛苦也算没有白费,甚感幸慰;又想小叔子明天就要去上班了,还不知前途如何,一下子眼睛又有些湿润了。弄得钟山也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忙于哥哥的事,这几天钟山都没有开QQ,冲了凉躺在铺了席子的木板上,打开QQ一看,又多了不少信息,其中有两条是那“想象中会飞的黄土地”发来的,说怎么那么久了都没有上QQ啊,还有一条说他要到香港出差两天。后面那条短信一下子让钟山联想到黎沉香,看见对方还在线上,钟山赶紧发了条短信过去。结果马上弹回了个回复:“我现在正忙,稍后与你联系!”过了几分钟,钟山再重发刚才那条问候对方在香港干什么的短信,马上弹回来的回复还是:“我现在正忙,稍后与你联系!”原本想问一下对方是不是名字叫黎沉香,想起试探李安的事,感觉又有点冒昧,钟山便带着疑问,迷迷糊糊的睡了。
第二天,钟山拿着行李到明辉五金厂上班。才到工厂门口,那保安便笑盈盈的走上前来,一改上一次让人冷漠如冰的感觉,说“钟山,你来啦。”那文员第一次对着报到的人做自我介绍:“我叫钟媛,是人事部文员,以后有什么事找我。”品质部经理秦先生更加直接:“钟山,你哥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我们顶你和你哥哥。”
钟山连忙道谢,自是跟着钟媛到了宿舍,住宿安顿下来,又到了品质部办公室,开始在明辉厂的正式工作。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带着两个看似客户的人正好进来,见公司来了新人,便问秦经理钟山是谁。秦经理连忙回答说是新来的品质工程师,叫钟山。那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便走到了钟山的面前,急得钟山连忙放下手中的程序文件,站了起来。
“你叫钟山吧?”那人说。
“是!”钟山连忙回答。
那人又说:“你哥的事我都知道了。别想太多.在这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的。”又说:“这段时间如果因为你哥哥的事情,要向公司请假,你尽管提。”说完他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秦经理,秦经理连忙点头。
那人说了转身要走,结果又回过头来,说:“听说你是学法律,是吗?”
钟山点了点头.那人便笑着陪着客户走了。
很快的,“钟山被老板看上了”,“钟山进厂第一天就被老板接见,原来部门经理都没有这样的待遇”,“钟山是老板的女婿”,“钟山是老板的私生子”这样的传言在明辉厂迅速的传播开了。
正是:
有心载花花不开,
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料同僚一戏言,
他日姻缘竞成真。